两天的时间对戈尔丁来说过得很快,他在房间里失去时间的概念。
等亚托克斯闯进来,房间里腐朽的味道让他皱眉,似乎隐隐约约藏着女人的香水味。
男人仍旧躺在床上,僵硬的蜡黄的身体腐烂着,嘴唇干裂,眼角有细细的纹路。
他的右手紧紧地捏着什么,吊坠尖利的凸起把他的指腹压得通红,但他没有任何放手的意识。
亚托克斯几乎是半强硬地把戈尔丁拉起来。他用吸管给戈尔丁喂水,从背包里拿出保温桶,里面是他女朋友熬的菌菇滑鸡粥。
“你还欠我一个月房租……可不能就这么死了。”他想了很久,憋出话来,“你现在这样可不像我当初认识的戈尔丁了。”
戈尔丁的眼珠动了动,嗓音沙哑。
“你不能让我安静一会儿吗。”
亚托克斯默默地站着,把白瓷勺子塞到戈尔丁手里。
……
“听我说,收拾收拾自己,去见夏普最后一面吧。”
……
“我的夏普早就离开了。”
戈尔丁照旧靠在墙上,他用勺子在桶中搅拌,把鸡肉块剁碎。
沉默在昏暗的房间里蔓延,直到亚托克斯开始收拾东西。
……
“走吧。”
他说。
……
葬礼在【A249* 墓园】举行。
十二根白柱耸入天际,自神域制度开始,所有逝者的灵魂都会在这里安息。
……
亚托克斯站在门口,他有些担心戈尔丁的身体。但是戈尔丁的身姿挺得很直,风把他的黑色长衣吹动。
他迈步走进白屋,里面的人不多,大部分都是他认识的。女人安眠在中央的黑棺里,身边躺着那把带走她生命的长剑。
夏普的弟弟也在。
那是个高瘦的男人,冷着脸递给他一朵纸花。
失去夏普后的家族并没有走下坡路。它变得更加强盛,将根系扎入地底,争夺着有限的养分。戈尔丁猜想如果家族的成员全部到来的话,应该会超过一百号人。
家族和高层之间的联姻,可以将后代的潜力维持在较高的水准。同时,这也能够将家族牵扯在高层身边,成为城市的利刃。
……
主掌神域的神官,负责了每一场葬礼。它在每间白屋中都有操控的人偶,是个个子高挑的男人,面相普通,神情悲悯。神官所构造的分身像极人类,只有腿长的比例突兀,占着身高的三分之二。他穿着黑色西装和皮鞋,唯一不同的装饰是领口绣上的十字花纹。男人站在棺材前,隔着白手套端着夏普的遗像。那是神域的特殊物品,相框里面是夏普三十一年的生命。幼年稚气的、柔软的夏普,穿着白裙子坐在秋千上。那时她的脸上,还可以看到笑意。等她年龄稍长,脸上的神情则全部转变为冷淡。
戈尔丁看着照片,其他人悼词的声音变得模模糊糊。
少女站在钟楼顶端,十指交叉撑在栏杆上。夕阳的余晖将脸色染得那么柔和,她就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女孩,嘴角罕见地勾起。
……
后来女人也出现了,她虔诚地向玫斯特高层的雕塑祈祷。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很久没有这么仔细地看过女人了。
场景变换,女人透过窗户望着街道的拥挤,扎着头发,神情孤寂。她手里夹的女士香烟冒着白气茫茫,戈尔丁突然觉得她在眼睛里似乎依旧留存有旧日的神采。
虽说恶俗的印象一旦形成可能就再也无法抹去,但今天他见到相框里的女人,忽然觉得她和夏普之间的界限模糊起来。他多年固执地将女人和夏普分成两个独立的个体,可执念在今天变得不重要了。
从最开始需要夏普手把手教导能力的可怜虫,变成每月领着女人工资的无为男性,似乎也没什么区别。
【曾经他们都想好好做个人】
【于是毫无保留地想要奔向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