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确实啥都有…这我承认。”
王明戳着从神域带回来的那盆铃兰花,叶子尖端一颤一颤的。
陈伏洲在他的旁边拿着哑铃练习:“人小姑娘心地善良。”
“得。”王明把花挪到窗台边上,“你刚回来还不知道吧,【时光】的那群疯子研究出让普通人进入神域的方法了。高层还没有下决定,但是已经有四座城市在准备发动和神明的战争了。毕竟这么两百年过去,谁都无法再忍受这个无聊的游戏了。”
“你还记得胡归吗?”
陈伏洲沉默了些许时候,把哑铃放回架子上,甩着胳膊,突兀地插了一句。
“当然啊,老班长了,把人拉去跑操场毫不留情的。”王明说,从兜里掏出一根中华叼在嘴里,到底没抽,“好几年没见了,到时候给他带条烟。”
“我在神域里听说,他出任务感染,在隔离区。”
“开玩笑?”王明皱紧了眉头,把烟拿下来夹在耳朵边上,拔腿就往外走。
“他又滥好心把自己搭进去了?我去试试把他捞出来,那地方就不是人待的。”
“我去过了,名单上没找到他。”
“那我也得去看看。”
明明已经触碰到门把,却有股力量包裹住了他。
是陈伏洲第一次在他面前使用能力,柔和的风里夹杂着雨后过草地的清香。他几乎没用时间反应,就转身扑过去拉住陈伏洲的领口,“好学生也学坏了?在安全区内使用能力。现在就把我放开,我得去救…”
他到底没说完话,浑浑噩噩地睡着。
陈伏洲把他拖上床,面带歉意。
“知道你会这样做…就不该告诉你。”
“会写说明帮你请假的。”
王明这一觉睡得很久。
等他醒来,就听说已经引起轰动的消息。
战争被提上日程。
陈伏洲一直没出现,王明四处问了不下百来号人,把通讯器里那个号码都要打烂了。他猜想陈伏洲一直没回来,不然陈伏洲是不会放任那盆白花蔫掉的。
陈伏洲给他请的假还有一天,他就趁着这时候从平时训练的大操场跑到学院再从学院跑到植物园(那里面一群黑糊糊的植物懒洋洋晒着阳光,感觉有人从防弹玻璃外走过就张牙舞爪,王明从来不知道陈伏洲喜欢那里啥),天知道他甚至第一次走进资料馆,想在某个窗口前面找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幸好,在他说出“陈伏洲你这混蛋再不出现,之后要是被我找到了就好好一加一揍你三顿”之前,管理局的人拿着登记册找到了他,是个圆敦敦的球,笑容可掬地看着他。
“什么嘛,回老家休息也不和我说——不过他确实应该放松下养养伤。”王明翻着几页薄纸,把那本册子还到墩墩手里。
“这次肯定也能回去,等我之后再去找他。”
墩墩点头说是,“也请给我打个好评。”
城市给了所有预备者两天自由的时间。
他写了封信、偷摸着去了次隔离区、然后拿起了枪。
洞口响起脚步声。
来人没有任何遮掩的意图,大大方方地让军靴和地面碰撞。王明在黑暗中捏着抢,保险栓打开了。
“王明。”
熟悉的声音响起。
他的手在发抖,抖得更加厉害。
陈伏洲准确地找到了他。
黑暗中,王明只能看到一个身影模模糊糊地蹲在前面,用手抚上他的伤腿。气流吹到他的脸上,不知道过了多久,直到外面的炮火声音都停息了,陈伏洲停下了动作。
“我从来不知道你还能当奶妈。”
他说,用肯定的语气。
陈伏洲似乎是笑了一声。
“在神域摸滚打爬这么久,总是会进步的。”
王明没回复,抬手去碰陈伏洲的脸。
他躲了两下,最后被王明按在地上,枪指着太阳穴。
或许以后是看不到陈伏洲的塌鼻子了。
王明脑子里蹦出这个想法,他依旧咬着牙,眼眶有点湿。
“你是觉得换了个好点的神就没事了?我一枪崩过的神官还少?”
“你还想解释?解释为什么在老家的你忽然跑了十万八千里蹦来神域玩了?你那个‘心地善良’的小姑娘怎么也开始造神官了?”
“神明凋亡之后,神域就开始崩溃。但是【时光】【登出】的指令外部出错,还有几万人在神域里。我来找你,把你带出去。”陈伏洲说,风从他的周身开始涌动,“想要暂时接管神域,得到驱逐外来者的权利…只有一个方法。”
黑暗中涌出几点光亮,他盯着陈伏洲熟悉的眼睛,感觉对方往他手里塞了什么。
“再见。”依旧是温和的嗓音。
“我没允许啊…再什么见啊!”
……
战争结束了。
母庸置疑。
十二城共同编写了长篇的文书,宣告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神明的存在。他们把神明们破损的头颅摆在广场中央,用一颗燃烧弹弹终结了祂们两百年的传说。
这一个片段同时也被直播到隔离区和污染区的电视上。
人们欢呼着。
王明被授了一等功,人们说他消灭了贝德顿斯的神明。
因为他醒来的时候,手里捏着神明的心脏。
白色的花朵。
王明有些时候会买张贝德顿斯的门票,去熟悉的地方看看,只是他再也找不到那个山洞。现在这里的地上是弹坑和灰土,唯一值得停顿几分钟的是高耸的尖碑。据说这里曾经是一棵巨木,而现在每一块灰色的砖石都是留存在这里的生命。
他最开始每周来一次,然后变成每个月一次。
更多的时候他会回乡看望几位老人。
有些人劝他别守着过去不放,现在的每个个体都理应自由。
他不应也不能做最后那个被束缚的存在。
有些人对着他讲故事,讲他们的亲人爱人友人是怎么留在了那块土地上的。
最后偷偷给他塞钱。
还有人(管理局那个收获了差评的墩)提议让他去当贝德顿斯景点管理。
当然没人在意墩墩的想法。
“那盆花枯了,我问了很多人都没办法,倒是【时钟】还想把花拿走研究。我告诉他们花早就被我扔了。”
他站在神域的产物前面,闭上眼睛,想象着陈伏洲站在巨木前面,伸出手,和它交流。他知道贝德顿斯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他早就从陈伏洲的眼睛里看见过它。
等他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尖碑旁一株铃兰正向下绽开。
有风吹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