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男人把手放在桌下摩搓着,他略微皱起的眉毛和眼神里的忧郁说明着他的情绪。过去十分钟,因为不知道怎么开口的他,只能斟酌着在四人的目光里让时间一点点流逝。
在莫名凝重的气氛里,慕斯率先开了口。他微笑着说:“您要是没有想好的话或许可以先说一下你和她的关系?”
男人平复着情绪,无光无彩的眼神悄悄的瞄了慕斯一眼。
“我姓赵,叫赵广深。”
他弯着腰,直愣愣的盯着地面。
“你们说的那个女孩儿,叫田子。我们俩从小是一块儿长大的。她就住在我们家附近。有时候,我们会一起上下学,那段日子是真的好……她总是喜欢没心没肺的笑,眼里头就跟冒金光似的——特别好看。”他顿了顿,抿着干燥的嘴唇,叹了口气:“有一回我记得,好像是因为,因为一个老太爷喜欢的花瓶,田子就替我挨了几下罚,老太爷打人啊,那哪是一个毛头丫头受得了的,当时就生了三天的病……”
慕斯看着赵广深陷入笑容的幸福之中,十有八九也能猜出来了。
有情人不成眷属,这是阴间道里头经常传的一句老梗,主要还是从孟婆孟子凡这个典型的例子那传出来的。怎么说呢,要道缘分,这种可有可无的情谊,还是不来的好。
赵广深再次低弯了腰,他这次以手掩面,托着下巴:“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我们念高中那会儿——你们可能觉得挺平常的,但在农村这儿,特别是我们这样的小山村,在当时能念到初一,念完小学就都不错了,也就是在那会儿没了联系。”
“第二次见面,还是挺晚的。那时候听家里的母亲说,她考上了一个好大学。大学……我们这三年都出不来一个大学生,落到她身上了!当时是真替她高兴!可是,世事难料……”
他忽然战栗起来,像是害怕,又是恐惧。
“当时,她大二,回来看她母亲……但人早在几年前就死了!……她也没走,就在她妈坟前陪了七天。清明前一天,我去找了她,半路上听见村长和书记的对话,他们说……他们说田子是什么,什么至阴之体!必须赶紧把她弄走,我当时就慌了,什么也没敢干,就想着急急忙忙去找田子,我让她赶紧走,她不听我的,我就……我就……”
吴梓千从他开始说就拿出了一本新的笔记记录着。这本子还是过年那时姑妈送的,说是要留着有大用,其实也不过就是抠罢了。看着男人的话断断续续,没来由的忽然一阵烦躁,她瞅了瞅白鹤,那暴起来的青筋尤为显眼,他大声质问道:“什么啊说半天!怎么,怕什么?难道你还把人家绑了不成?!”
赵广深闻言忽然一顿,立时紧张起来:“不!我没有!我没绑她!……我,我只是劝了她些!然后,接着我就回去了!……”
慕斯看着他灰色的脸微微有些涨红,笑了一下,说:“别激动,请继续。”
赵广深继续说:“回去以后的清明节,我想着给田子送一些吃的,却没想到她已经收拾好要走了,本来我想跟过去的,结果……我看到书记在她身后鬼鬼祟祟的跟着。我害怕她的安全,就也跟着过去,结果……结果……我看到,看到书记将她推下了陡坡!我,我……我什么也没敢做……就只能看着田子被杀害……呜……”
他毫无征兆地抽搐起来,眼泪跟豆子似的不停的往下砸。慕斯在对面杵着胳膊,手搭在在唇前,思绪飞舞着。吴梓千也停下了记录的笔,她只是心疼的看着面前哭的岔气的人,想要上去安慰一番,却又觉得不太合适。
在迷离的静谧中,白鹤再次提高了嗓门。
“不对!”
三人的目光同时看过去。白鹤露出的一双透露着锋利的眼睛瞪过去,盯得赵广深不寒而栗,他控制着哭声使它变小:“这都是事实!我没有说谎啊!!……”
“是。”白鹤站起身,声音尖锐,话语直击人心:“你没有说谎,但你漏掉了一个细节。”
赵广深不明所以的看向他。
“一个姑娘,遇到生命危险,她总不会坐以待毙,站着等死,连一声呼救都没有吧?一个姑娘,怎么着按理说警惕性都会比其他人强上不说百倍,也得十倍。而且,我们刚来就见到你们书记。挺胖的一老头,后期发福虽然不是没有可能,但我估算,估算三十年前起码也要个一百三十斤左右的天文数量。在林子里,人走路必定会引起树木的嘈杂声怎么?你没说她是聋的啊。那么这一算下来就有两种可能,一是她知道自己绝对不会有事,二就是有人跟着她一起走,她有一定的安全感!……”
“够了!白鹤!”慕斯猛地拍向桌子,眼睛盯向男人说“抱歉,我的手下不礼貌冒犯了。辛苦你讲了这么多。实在不好意思~”
男人咽了咽唾沫,吓着了般的,点头频率十分混乱。
“立马给赵先生道歉!”
白鹤听着慕斯的话难以置信:“我又没说错!再说,明明是他的话错漏百出,让我挑出来理怎么了?!”
白鹤往后躲,什么也不再不说,就是抱着宁死不屈的意志跟着杠。
“确实……”男人自动让步:“是我自己的原因。她当时确实有往后看,但是,她也没发觉到,于是……”
“好厉害!”白鹤再次起了高调:“那么大的人站在那她都看不到?你可没跟我们说她是瞎的!?”
“你今天吃错什么药了!?”
慕斯厉声质问,拍着桌子刷的站起身,深深吸了口气,像是在压制怒火。
“感谢你提供的信息,这对我们十分重要。今天我的手下可能是犯了病,恕我们不能招待了。”
男人求之不得的起身告别,继而求之不得的跑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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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人坐在桌子旁,吴梓千提心吊胆的。认识这么长时间,她还是头一次见慕斯发大脾气,日常中记忆里的他都是玩忽职守浪荡如飞的骚年,算过最多的也只是个“甩手掌柜”。但这次,完完全全就是个严格标兵长啊!她心里默默的为白鹤捏了把冷汗,眼神不停地在他们两个人之间来回打转。可是却没有预计般的斥责大骂,只见他俩若无其事的瘫坐在椅子上,在凝重的气氛中硬是露出了“刚才与我无关”的气质。
纪彦的情绪也与吴梓千没什么大不同,慕斯一般不会生气,甚至不会表露情绪,只是一味的“浪荡”无底,一旦生了气,也只不过一种可能了。他在千金重量的空气中夸奖道:“演技不错。”
慕斯:“一般般的啦~”
闻言,白鹤翻了一个上等的白眼:“切……”
慕斯抬手,吴梓千会意连忙将笔记本递过去。他眼神扫过字里行间。别的不说,这丫头虽然傻了点,但是字写的还是蛮可以的,长短分明,结构相衬,除了稍显稚嫩的文笔以外,都可以说是上等了。
他不禁欢喜:“恭喜加入联盟啊,小千儿。”
吴梓千却五官挤弄着,对于纪彦刚才的话,她还是迷途未返:“老板,我还是没太搞明白。好端端的,演技是怎么回事?”
慕斯抬眼瞪着她,难以置信。不会吧,这么简单的问题!合着这丫头就是传说中那个清纯美丽的傻白甜吗?
“咳。”
他推了推跌落的眼镜,继续说:“白鹤刚才不已经列举了么?刚刚那位大叔说的话不仅漏洞多,语言梳理也不自然,何况情绪太过激进。他是真的怕,但也是真的假。”
吴梓千:“假吗?”
“哎呀!”白鹤忽然拍桌子起身:“管他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这事情都敲定完事了就办事呗?那老头肯定葫芦里卖了药。”
“所以呢?”纪彦,说:“且不论你需不需要吃药,我先问你两个问题。第一,他葫芦里的药你知道是什么吗?其次,他什么时候说他一定要卖?”
白鹤哑口无言。他没说我怎么知道啊!
“在我们完全不清楚情况下就贸然出手,你是觉得人间太无聊还是觉得十八层的地狱太美好?慕斯后背那道玩意怎么来的你不会不知道。时刻耐住了你的性子,我不觉得是件坏事。”
白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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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斯看了看吴梓千,她很疑惑,再观对持的纪彦和白鹤,大概已经到了相见就眼红的地步了。他旁若无人的自顾自抻了抻四肢,继而缓缓开口道:“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便杀人。他的心理念头我们一炸便知,吵什么呢?我们的下一步该怎么走,就且看今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