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什么?!”洛宸起身时,带翻了案上的茶杯。还未浸泡开的茶叶,淋漓了一桌。
这是温岚第一次见到一贯从容镇定的洛宸慌神,她斟酌了一下用词,解释道:“将军,事出突然。北地先接收到了潜舟发出的信号,通过飞翼令告知。我军在即将出外海之前,遇到复族军的干扰。邝露只身引开了敌军,潜舟得以顺利出海,目前运行顺利,不日即可抵达津港。属下派人去事发地勘察……”洛宸见她停顿,看了她一眼。
温岚继续道:“部下回复,只发现了一艘被销毁后遗弃的承载舟。”
洛宸跌坐在椅子上,半晌无言。
“将军……”温岚看着双目失神的洛宸,试探性地问到:“只是承载舟被毁,并没有发现邝露。想来,她应该是安全的。我已经派人继续找寻,不若,我们再等等消息?”
“安全……怎会安全?”洛宸喃喃:“如果她安然无恙,一定会想尽办法联络我们的。这么长时间没有收到消息,又没有发现她的……”洛宸痛苦地闭了闭眼:“只有一种可能,她被俘了。”
温岚的手微微发抖,她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私心想着,即便邝露被俘,复族军应该不能把她怎么样。
洛宸似乎看穿了温岚的心思:“他们不会放过她的……”言毕起身。
“将军,您要去哪?”
洛宸没有回复,温岚却似乎也知道他的打算。“将军,恕属下直言。眼下蜉蝣遭受重创,潜舟又不在,我军无法在短期内组织可以对抗碧霄宫的力量。属下知将军担心少将,可是南地不能没有主帅坐镇。”温岚顿了一下,“属下愿潜入碧霄宫,查探邝露是否安好。”
洛宸回身看了一眼这个女子,他知道她对邝露的重要性,如果一旦她遭遇什么不测,邝露一定不会原谅自己--她一定宁死不愿温岚有事。
但是,温岚说的不无道理,此刻自己没有把握可以顺利救出邝露,如果硬闯碧霄宫,只会两败俱伤。他必须等一个时机,可以顺利救出邝露,并且一举歼灭碧霄宫的时机。
可是,邝露能等到那个时候吗……
洛宸敛了目光,对温岚道:“你还是不要贸然行动了,先出去吧,容我再想想。”温岚迟疑了一下,行礼告退。
碧霄宫,未晞殿。
弈瑶抬手,托起眼前女子的下颌仔细端详着。修长的护甲轻轻刮过女子苍白柔嫩的脸颊。
“嗯……虽称不上是绝色佳人,倒也是个清丽的气质美人儿。也怪不得能够让羽儿对你念念不忘。”
邝露没有答言,垂了目光。眼前这个女人,身上散发出来的脂粉香气,让她的心里异常难受。她来的时候,虽被蒙着双眼,但是一路上闻着若有若无的昙花香气,心里隐隐作痛--她想到了母亲。不知这里的哪一寸土,是被母亲的精血滋养着。而眼前这个女人,就是害死了她母亲的元凶。
弈瑶见此景,竟也想到了当年。“这么骄傲……果然,和你的母亲如出一辙。当年雅然也是一样的,我问什么话,她都不回答。就这么一直和我耗着……耗到最后,我是没有耐性了,于是就把她放在了一个安静的地方,让她与漫漫寒夜为伴。”
邝露回视,眼底尽是无边的恨意。那一瞬雪亮的目光,直逼得人不寒而栗。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弈瑶抚摸着自己的鬓角,“她素来是喜静的,我就给她寻了一个好去处。”
“你想把我怎么样?”
“孩子,既然你问得这么直接,我就不妨告诉你,我想把你怎么样。”
弈瑶抬手指尖凝聚,一股灰白的水流没入邝露的身体。
邝露只觉小腹一阵**似的疼痛,仿佛身体里裂成了无数碎片。她的身体被一股看似柔和却强劲的力道撕裂着,带得她的身体剧烈颤抖,苍白的脸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你这个丧心病狂的女人……在我身体里下了什么?”
弈瑶没有回复邝露的问题,双手托起她的脸,看着在自己手心里强忍着疼痛微微颤栗的女子,轻声问道:“告诉本宫,你是真的爱羽儿么?”
邝露望着眼前这个恶毒的女人,微微翕动着苍白的唇:“我从未爱过他,又何谈真假……”甫一说完,一阵钻心的疼在她的胸口和腹腔同时泛滥。邝露只觉快要无法呼吸,秀丽的眉尖微微蹙起。
弈瑶似是惊讶于这样的回复,愣了一下。转瞬爆发出阴森的笑意:“难道你娘没有教过你,面对长辈,不能说谎吗?”
邝露心下暗惊,她是怎么知道的?
“噬情蛊牵动着你的心,不妄动,则不伤。”弈瑶淡淡,“既然你对羽儿有情,羽儿也有意,我还是不想让他失望的。”
弈瑶托起邝露颈间的古玉,眼神变了几变。她的唇角,弯起了一丝自嘲的弧度:
“无非就是君后之位……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我便可保你安然。为你解除蛊毒的困扰,成全你和羽儿,许你君后之位。”
邝露看着她,未发一言。
“怎么?嫌我的条件不够丰厚?如此看来,你并非觊觎那个虚位,羽儿他没有看错人。不过……你的孩子呢?你就不想为了他,做些什么吗?”
邝露一惊开口:“孩子?什么孩子?!”
“哈哈哈……”弈瑶爆发出一阵笑声,“我就知道,没有什么能够撼动你这个不怕疼也不怕死的女人!”她继续着:“如果,你不想失去作为女人最基本的权利,那么就按照我说的做。”
“你到底是何居心?”
“我想,任何一个女人,都不愿失去做母亲的权利。噬情蛊种在你的腹中,它会一点一点吞噬着你的脏器,四个月后,如果没有解药,你将彻底失去为人母的权利。你还未能怀上心爱男子的血脉,就要失去为人母的权利,你会甘心么?”
“你要我做什么?”邝露冷冷问道。
“很简单。杀了洛宸,助我儿夺得君位。”
邝露看了弈瑶一眼,“主君未免太过瞧得起我了吧?就凭我,如何能杀得了云浮的上将军?”
“你很狡猾……”弈瑶精致的护甲轻轻划过邝露颊边的泪痣,“不过,跟我是没用的。不要以为我不知道,那个贱人的儿子也被你迷得乱了心神,比我儿也强不到哪去。杀他,自是不能硬来。他对你那么信任,不要告诉我,你连接近他的机会都没有。更不要告诉我,你们武陵军不会暗杀。何况,你还是个少将……”
邝露心下暗忖,她知道关于翼军的太多机密和过去那些事的始末,不是自己轻易可以对付的。“好,我答应你……”她淡淡开口。
“爽快。我就知道,哪里有什么家仇国恨,女人最爱的,是自己的孩子。就像,就像我爱我的羽儿一样……”
翼瑶抬眼,以手抚胸。望着棚顶的水晶灯盏,眼神闪烁,充盈着迷离。仿佛沉浸在对将来的某个幻想之中。
突然好似想起了什么,“哦,对了!差点忘了告诉你,这几个月,不要行那夫妻之事,会加速蛊毒的渗透。可别怪我没有提醒你哦……”
“呵……你放心,我不会的。”
“哈……那就好,那就好……”
弈瑶笑着,步履轻盈地走向寝殿。待她的背影消失在大殿转角处,邝露跌坐在地面上,腹中一阵一阵的绞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