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窗纸,撒下了一片银澈的光晕。邝露静静地睡着,她的脸色比白日里好了一些,烧也退了大半。白衣男子坐在她的床边,握着她的手,十指相扣。
“露儿,你刚刚还睡得不怎么安稳呢,现在是不是好些了?”他自言自语地说着,“虽然你故意弄坏了我送你的礼物,可我还是没办法真的生你的气。”
“你说,水天不止一役。是的,我和他之间,绝对不止一役。可是我和你之间,是我连战场都没有了。因为从一开始,就注定是我输啊。”
他的指尖轻触她颊边那颗灵动的泪痣,爱怜地划过。“露儿,那天晚上,我知道是你。可你这傻丫头,居然还毁了‘证据’。你不知道那一夜,我有多难过。你不知道那一夜,我有多开心。你更不知道后来,我有多……你看,你都没在听,我竟紧张得不知道如何说才好了……”
“你一定很怨我吧,可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想念到连呼吸的每一秒都是疼的。”
“我们还真是有缘,要么交替着受伤,要么一起受伤。承诺你这个小馋猫的辣汤锅,一直都还没吃上呢。”
“今天是中秋了,还记得上个月的今天,咱们还在一起放河灯。今天,就只剩我一个人在这说着。”
“对了露儿,我是不是从来都没有和你说过我喜欢你?是啊,好像没说过。因为我不喜欢你……”
“因为,我爱你……”
润玉俯身。唇未至,泪先落。
一阵破风的声音传来,中止了他还未到达的吻。
细微的银光,自润玉面前飞过,钉入墙体,泯灭不见。润玉的嘴角泛起一丝莫测的微笑,不慌不忙出了房间。“我们出去说吧,不要吵醒她。”
“没想到,堂堂帝国上将,居然也会用暗器。”润玉斜睨了来人一眼。
“少宫主难道不是也喜欢深夜潜入他人府邸么?”
润玉轻笑着走远。
月下一黑一白两个身影并肩走着,从容自若。即便知道两人身份的人,都难以察觉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更何况不知道的人。二人一路无言,行至林中。宛如多年未见的默契老友一般。
“你不必争取邝露了。”洛宸声音冷冷。
“哦?将军何出此言?”润玉看了他一眼,并没有任何情绪上的起伏。
“你之所以不肯放手一直纠缠邝露,不就是因为寄希望于她对你的感情,能够争取她效命于你,从而可以顺理成章地在和她在一起了么?”
“将军这话,只说对了一部分。我的确想和邝露在一起。就算真如你所说,我要争取她,那也是两码事。你混为一谈了。”
“我竟不知,少宫主什么时候把对邝露的利用和水族的利益分开来看了?”
“将军说我争取邝露,可有证据?”
“少宫主做事,什么时候开始讲证据了?如果真要什么凭证,邝露身上流着的那一半水族的血,就是凭证。”
“原来你早就知道水族是邝露的母族,她却不知真相为云浮出生入死多年,手上染了水族人的血,这对邝露何其残忍?”
洛宸感应到润玉的情绪有一丝波动,缓缓道:“邝露生于云浮,长于云浮。自幼生母过世,现如今又是帝国的将领。她与水族,又有多少粘连?”
润玉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反问道:“将军一直在说我利用邝露,难道将军就没有利用邝露?”
洛宸隐在斗篷内的手微微收紧,言语上依旧如常:“我与少宫主不同,邝露她本就是我方将领,何谈利用。”
润玉也不反驳,浅笑道:“我对露儿,更无需利用。”
洛宸只觉得他的这一声“露儿”,叫得太过恣意。
“少宫主是温润儒雅之人,对他人之妻这样称呼,是不是有点失了礼数?”
润玉被他这一句“他人之妻”击得支离破碎,面上却仍然淡淡。“将军这是在说笑?我与邝露相处日久,竟不知她已许何人。”
“我与邝露已有婚约,还望少宫主今后能够收敛些。”
“是么……可这所谓的‘婚约’,露儿她愿意么?你可有问过她的意思?将军此次来南地,莫不是来乘人之危的?”
“邝露她……自然是没有反对的。”
“没有反对……那就是也并未应允了。将军这就把露儿当成自己的妻子,是不是有些为时过早了?”
“并不。不然呢?”
“可是,依在下看来,有名无实,算不得夫妻。”
“那如何才算?”洛宸的脸色冰冷如雕塑。
“依我看……有了夫妻之实才算。”润玉面上微笑着,眼里凌厉的光却丝毫未让。
洛宸闻此言,腰间佩剑已出鞘几分。“洛羽,你自重。”
润玉知他已动怒,面上神色波澜不惊。
“将军此言差矣。我与露儿两情相悦,怎么就不自重了呢?何况,我与她在一起之时,她可并未有你口中所谓的‘婚约’。此次将军被‘婚约’加持着来了南地,又自诩为露儿之夫,莫不是怕她对你的感情,达不到以身相许的程度?还是,你早就明白,只是自欺欺人罢了……”
“洛羽,你!你明知自己和她不可能在一起,为何先行……!”洛宸没有再说下去。
“刚刚我已经说过了,我与露儿互生爱慕,到了一定的时候,自然而然就……这,有什么问题吗?”
润玉想起那晚,如果不是一场意外,他自然会守护她的清白。可是面上依然不羁:“将军既已知晓,就切莫横刀夺爱了。奉劝将军早些放手,于人于己都好。”
“好,那你听清楚了。邝露……我是绝对不会放手的。”
“洛宸,你当露儿是什么?你是真的喜欢她,还是只想赢我而已?”
“我自然是喜欢邝露的。但是你,我也要赢。”洛宸一字一句地说着。
润玉无奈苦笑:“洛宸,自幼你就什么都得到了。你可知,不可能什么都是你的?有得必有失的道理,你不会不懂吧?你明知邝露她心里的那个人,不是你。”
“洛羽,你也明知,你与邝露殊途不同归,她知晓你身份的那天,就是你们注定分开的那天。”
“多说无益,邝露……我也不会放手。”润玉不知何时,已于转瞬之隙将洛宸未完全出鞘的剑逼回鞘内。
对视之间,凌厉的杀气在蔓延。
“今日,你我互相都奈何不了对方。知你为了赢我,已筹谋良多。我等你……”
润玉的唇角微微扬起,消失于暗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