润玉的伤势恢复得很快,许是药物灵验,许是心情畅佳。算起来,自己来到这里已半月有余。
时间不算长,然而半个月的朝夕相处,让他更加了解邝露。邝露本就是个简单的女孩,不难了解。只是多年的军中历练,让她不能够喜怒形于色。
这半月来,邝露和他在一起时的笑容越来越多,偶尔也会碰到邝露独自一人沉默向隅。每每到了那个时候,他就远远地陪着她,从不去打扰。他知道如果邝露想说,就会告诉他的。邝露从未和她提过军务上的事,也许是因为她不想多一个人和她一样烦恼,也许是她对自己还不够信任。不过无论如何,她只要回头,就可以看到他。
润玉不确定这昙花什么时候盛开,可他盼这花开。与其说盼着花开,不如说盼自己可以和邝露有一段绝美的回忆。她惊艳了他的时光,他温暖她的余生。如果能这样,该有多好。想着,他笑容清浅。也许,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着想着就笑了。
润玉一直希望能够亲眼见到邝露穿上水天一翼,邝露也曾承诺待花开之时,就会让他见到。
邝露今天回来得早,沐浴后来至院中,润玉早已沏好了一壶清茶。邝露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发觉润玉和她一样爱喝茶的。不,是比她更爱。润玉做什么都很精钻,也很难看出他真正的喜好。但只要是他做的,绝无可能是不好的。
润玉回身之时不得不承认,他被身着水天一翼的邝露惊艳到了。那半身精致散落的明珠,在月色下闪着灵动的光芒。夜风微醺,下摆的水蓝色轻纱悠悠扬起,随着夜风飘荡不已。
邝露的脸上,褪去了往日的冷艳清丽,散发着柔和圣洁的光芒。宛如出尘的仙子,并不属于这里。
“今日怎作如此打扮?不是说待花开之时……”
“是啊,可是何时才是花开之时呢?倒不如心有花开时,眼里无别日。”
润玉的目光动了一动,转瞬停在了邝露手中握着的雕花盒上。
“这是?”
“这是凝荟胶,有补充皮肤流失水分的功效。昨日路过谜草坊,就给你带了。”邝露说得很轻松,其实润玉知道谜草坊的位置,他也不再提。
“你啊,这是把我当成你们女孩子了。”润玉将盒凑近闻了闻笑道。
“哪里。南地虽然潮湿,可是你们离开水太久会不适应的。我也是……”
邝露想起那天无意中瞥见润玉的皮肤上出现了细微的裂痕,她这里虽有日日沐浴的条件,却远比不得水族人生长的地方。她只是想着,保护他的一切,润玉那样的男孩子,值得,也应该被保护得很好。
“也是什么?”润玉柔声问道。
“也是觉得适合你……”说这句话的时候,邝露没有抬头。
“邝露,谢谢你……”
彼时邝露抬头,对他温柔一笑。
一只丽椋飞过,如果不是颈圈的羽毛幽蓝亮泽似暗夜星空,夜里是不容易被发现的。它停在花枝上仅须臾,复又振翅飞去。
待润玉和邝露的目光同时注视那丽椋飞走后,恍然看到庭院中的昙花已悄然盛放。
仿佛一切都是被安排好的,润玉不禁莞尔:“原来,它在等你……”
邝露凝眸处,润玉温柔而坚定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这昙花留住刹那芳华,就是为你而开。”
邝露不禁想起了有关于昙花的凄美的传说,暗自好笑自己为何竟如此多愁善感起来。“你说……”邝露声音轻得恍如一梦:“刹那芳华,终将凋零,这美留存世间只一瞬,也是值得的吗?”
“当然,因为这一瞬,已经让人难以忘怀,在心里成为了永恒。”
“可是……”未等到邝露接问,润玉补充了一句:“何况,她的美是蓄势绽放,那些暗藏的力量只为了这最美的一瞬,自然是值得的。每一次绽放都枯萎,可是人们会记住它,期待它的下一次绽放。”
“可惜的是,花有相似,人却不同了。”邝露喃喃,将手臂叠在石桌上,脸颊隔着那一层轻纱软缎,触肤微凉。
“邝露,你是不是累了?快些回去休息吧。夜里风凉,明日还要早起,莫要病了。”润玉说着就要去扶她起来。
“不,”邝露执意不肯离开,不知是困意难耐还是怎么,“我想陪它,陪它到花谢。”润玉不知是不是错觉,邝露的声音微微发抖。
“好。那我陪你看到花谢,只是你别这样枕着石桌了。”润玉坐在邝露的身边,扶起她靠在自己的肩上。邝露没有拒绝,就这样一直靠着润玉。他的身上有着淡淡的龙涎香。临近尾香,越发好闻得让人溺醉。没有再多的言语,他就让她靠着,她就静静地靠着。
不知过了多久,待润玉察觉之时,邝露已经靠着他的肩膀睡着了。润玉望着她的睡颜,比平时少了一分英气,多了不止一分温柔。她果然适合蓝色,润玉如是想。
他抱她的动作很轻,生怕惊醒了她。庭院中还有零星的白色花瓣依稀飘落,落在她的发际和肩头,越发衬得她的睡颜娇柔可人。
润玉侧过头看了看她,眼底尽是无限奢恋。邝露,我们可不可以就这样,一直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