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

岳清源恍若又再见到那个困于秋氏府邸渴望得到救赎的少年，当时的小九眼底落满了不舍、恳求、焦虑，以及对自己沉甸甸完完全全的信任。

那会沈九全身已经被秋剪罗折磨鞭打得皮开肉绽，不见得一块好肉。而沈九为人又逞强犯倔，早先穿在身上的素绸青衣已经是不能穿了——纵然秋剪罗担心被自己妹妹发现而常给沈九准备些许华贵的衣裳。

又耐得了几日呢？每日对沈九的动辄打骂在秋剪罗眼里成了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过是他脚下一条任打任骂的狗，逼急了，也不过恶吠几声，又能怎么样？何况自己是他名副其实的主人。

沈九疼得啐了一口，在心里重复千万次地咒骂起来，除此之外无计可施，无可奈何。

沈九当时也没有可替换的衣物，又不想让岳七看出端倪，只好往自己身上披了一件秋海棠上次遗落在自己房里的外氅，质地柔滑，做工上乘，却是一眼就看得出这件裘皮大氅属于一位女子而非沈九本人。

即使光线有些许昏暗，岳清源在看到这身穿着的沈九眼神还是黯淡了片刻，不自觉地微抿嘴角，蹲身趴到门缝旁，声音压的极低，嘱咐道——

“小九，保护好你自己，一定等我回来找你。”

等我回来…是啊，小九还在秋府等我呢……

岳清源开始狠狠地拍打石门，用着自己的蛮力，两只手掌因凹凸不平的石壁而划出道道赤红的血流。他的墨发散乱于地，沾上了零碎的尘屑和血污，不顾形象、不拘礼法地咆哮、怒吼，脸上现出绝望而迷惘的神色。

可无论再怎么哀求，怎么尝试，面前这扇石扉都一直严严实实地关闭着，如此严丝合缝，充盈的灵力紧紧包裹住这扇门的每个角落。

是自己师尊的灵力，是自己的师尊把自己关在这里的，师尊不管自己的死活了吗……

沈九穿出门外，一眼看见的是一个清瘦端直的修士和一个白须苒苒的掌教。听见二人之间的对话，怒气更是顿时不打一处来。

“师尊，真的不救师兄了吗”那个修士怯怯地探脑，眼神不时瞟向那道被他们紧关的石门。

“万事自有变数。现下清源他心神不稳，魔气隐涨，时时有走火入魔的危险。他而今已是金丹晚期，这几日一直勤加苦修，却行错了内气。”掌教轻轻叹了口气，手上又凝滞灵力加固了一层，说着与举止截然相悖的话，“我本意想救清源，可他此刻的状态难保不会失控，为了其他弟子们的安全，也为了穹顶峰的安宁，此事绝不能张扬。生死由天命，清源自有其气运挺过去的。”

沈九怒极也气极，几记暴击徒劳无功地甩向那对伪君子，想帮却帮不了，又数步回到岳清源的身边，两行清泪无意识地自面颊留下。

沈九承认自己一直是一个独断记仇的人，一个再不折不扣的小人。他认定的事情，别人欠下自己的债，犯下的罪，都会被他深深地记下，无论经过多少年，迟早有一天都要得到偿还。

就像岳清源欠着自己的这份承诺，想着足以让他恨岳七一辈子。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岳清源，他的七哥，自始自终就没有想过抛弃他。

岳七是真的要回来找他的啊……

而此时面前的岳清源，绝望而凄厉地苦笑起来，泛白的十指深深地陷在墨发中。崩溃、歉愧、不解的情绪恍如无孔不入地充斥在他的胸腔中，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岳七蓦地抬起头，恰好与眼前半蹲着的沈九两两相望，眼尾殷红，身上翻腾着的魔气隐隐灭灭。

沈九好似要看透岳七那近乎孱弱破碎的灵魂，将心里堆砌起的千万句话倾覆而出。

谢谢你，没有食言……

对不起，是我错怪了你……

……

可世事就是这般多舛，在自己的时空中，岳清源早已不在人世了。七哥还能听到吗?沈九自己也不知道，岳七或许觉得，自己到死都不曾被原谅，白白背负了一生早已无需苛责的罪孽……

岳清源将灵力化作利刃强行刺如自己的臂膀，眼底涣散的意识又凝聚起来几分。

深入皮肉的疼痛是最管用的，也是最残忍的。岳清源顾不了那么多，他就这样，用刀刃一寸一寸地划开自己的肌肤，鲜血横流，同时运功屏气，周遭弥漫开起身上阵阵黑魆魆的魔气来。

不知过了几日，当岳清源最终浑身筋疲力竭地倒在地上时，那道石扉缓缓打开了……

（dbq，又码字晚了，今晚才开始肝，就和地上的一只小强斗智斗勇了近一个小时……谢谢一直支持我的小可爱们啊！啾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