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等我回来

沈九的五官六感逐渐模糊，他想睁眼醒来，却又恍若陷入了一个更无修无止的深渊，没有尽头，没有任何能让他抓住喘息的事物。

身子仿佛烈火焚炙般的疼痛，四肢百骸流窜着蛮横而不受控制的灵力，四肢百骸都承受不住而叫嚣着，疼痛肆虐啃噬着沈九的魂魄。

不知过了多久，当沈九再度睁开眼时，却不再见那冰冷森寒的幻花宫水牢，也不再见到洛冰河那阴恻狠谲的面容。

入眼是一连高耸葳蕤的山峦，云烟浩渺的驳岸立着一块方正坚厚的石匾，刻着“灵犀洞”几个苍劲大字。

沈九回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牵挂了十几年的地方，当下却是脑中“嗡”的一声，身形一晃，面色转白，内心深处的惊惧涌盖了他的心绪。手中握着的清雅剑也随之散发着幽微不定的光芒。

修雅剑?灵犀洞?

沈九永远都忘不了，当年便是在这里，自己无意间撞上了因练功而走火入魔的柳清歌，本是想帮他一把，却不想阴错阳差间让他丢了性命，自己也自那时沦为了世人口中咒骂唾弃的不念师门情谊心胸狭窄的伪君子。

这是沈九一切噩梦的源头，是他最终身败名裂的溯因，自己苦心多年却一朝覆灭。没有一个弟子愿意听他解释，就连岳清源自始自终也是缄口不谈。

沈九深吸了一口气，往前谨慎地踏了一步，右手原想扫开遮盖在石扉前的枯草，却不想直接穿了过去。

自己怎么会……触不到了……

沈九内心隐隐不安。他伸手却无法触及周遭的任何事物。不论是河堤叮咚作响的清流，还是道旁参天挺硕的树木。

所以自己只剩下一具魂体了吗……

沈九出神地愣了一会儿，洞内却忽然传来了石块轰塌的声响，滚滚碎石从石洞内鱼贯而出，惊起一阵兽逃鸟掠。沈九攥着修雅剑快步赶上，可眼前的景象却又让他一阵惊愕。

只见地面蹲着一个鲜血淋漓的男人，浑身的筋骨都因外泄蛮横的灵力而皮开肉绽，发丝凌乱地掩住他的面容，可那人手中持着的剑，却是沈九死也忘不了的——

岳清源的玄肃。

而这个浑身是血的修士，是自己惦记忏悔多年耿耿于怀的人。

是岳清源，是他的师兄，他的七哥。

可岳清源却像是完全看不到此时穿墙而过的不速之客，他只是呕出大口的污血，周身的灵力而泛着猩红妖冶的颜色。

这俨然是走火入魔的态势！

沈九之前在清净峰时，岳清源一直是安然无恙，就算是在秋府所在的镇子，岳清源也从未跟自己提及过自己的遭遇。

可怎么会……

只见岳清源指尖流溢出的光芒已经显现出血色，他面容痛苦地捂着头，无边的疼痛剥心剜骨似地舔舐着他虚弱的神识。

数招剑诀被他狠狠地砸出，坚硬的石壁上倏然留下了深长的裂痕，一道又一道，不分方向地刮扫向四面八方，霸道肃杀的真气在这空旷的石壁上留下了斑斑证据。

良久，岳清源的目光才缓缓变得清明了起来，他悲呦地吼出声来，狼狈地爬到洞口，却无论如何用力也无法打开面前的石门。

他一下子崩溃了，额头一下又一下重重地磕在石板上，原先干透暗涩的血迹又填铺开了涔涔流下的殷红的鲜血，“师尊，我求求你，我求求你放我离开好不好，小九还在等着我呢，我得去救他……”

“师尊，我求求你，我得去找小九……”

岳清源语无伦次地哀求着，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哭声与哀求声在这空旷的水月洞天中回荡，也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沈九的心……

“七哥，我这一辈子一次的义气就给你了，你一定要记得回来救我啊！”沈九好像又透过那个条细小的罅隙看到了另一面脸色笃定的岳清源。

“小九，等我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