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晔身上穿着厚厚的,薛南渊给她的防护服,她的泪水流了下来,却无法去揩一揩。她望着桌子下的一角,那张安详的脸曾是全组最沉稳、最好看的脸。
我们热爱大自然,热爱她赐予我们的一切。然而她又是那样强大和无情,分别来得太快而叫人措手不及。蒋晔转身离开,去找组长。
组长组织所有穿防护服的人在那间小小的房子里默哀。平日里紧张的气氛此时变得沉默,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劝大家不要哭,因为所有人都在哭。
蒋晔把薛南渊的遗愿告诉了组长,组长立刻委派蒋晔将薛南渊送回国。本不必大费周折,但薛南渊的遗体或许可以为研究疫苗做些贡献——毕竟也是她自己的遗愿。
组长“必须告知她家人。”
组长找出薛南渊的手机,向薛南渊父母告知。但电话显示是空号——她的父母一年前先后逝世,号码已被注销,没有人知道这件事,除了她本人。组长只好打给其他关系要好的人。他找到了苏云容。
此时,薛南渊的遗体已躺在冰冻仓里,低温可以防止病毒的扩散。
由于信号可能随时中断,组长简明扼要地说明了主题。
苏云容“什么?”
已是壬寅虎年的四月,算是刚开春。北京的天儿说变就变,春雷滚滚,要下雨了。看起来雨势很大,一时半会儿停不了。
手机从苏云容手中滑落,静静地躺在床上,舒舒服服的,似乎一切都与它无关。真的与它无关,谁生谁死,与它何干?
安静的房间里轻微的哭声被雷鸣掩盖,床上的布偶娃娃自顾自地微笑着,没有人知道她有多难过。她不敢出声,为了安全,张云雷就睡在大床边的行军床上,睡的正香。他太累了,雷鸣都没有将他吵醒。
正是此时,苏云容的肚子轻轻颤了一下。可能是巧合,但我们更愿意浪漫地相信是小宝贝儿感受到了妈咪的难过,想安慰安慰她。
苏云容想起了什么,艰难地起身下床,走到书架旁,取出她曾经送给她的那本《简·爱》。书里仍夹着七年前的那张纸条:生日快乐
飘逸洒脱的字体像极了她自己,爱迪生的智商,田福军的倔强,大佬的性格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即便是关系最亲近的苏云容,也很少说话。
雨仍然没有停,她听到张云雷打了个呵欠,连忙擦擦眼泪,把书放回书架。
张云雷“你怎么下床了?”
苏云容“没事儿,想走走。”
张云雷轻轻抱起苏云容,小心翼翼地放到床上。
张云雷“你想走走,等雨停了,我推你去小庭院里转转。”
苏云容“南渊殁了。”
张云雷要帮苏云容盖被子的手停了会儿,又继续手上的动作。
张云雷“会好的。”
张云雷把苏云容脚边的被子往里塞了一些。
明天就是薛南渊的生日了。
苏云容编辑了好长好长的文本,是这三天的成果。随着那一通电话,薛南渊和苏云容的文本,散为云烟了。
雨还是没有停。
下吧!
让花瓣上的泥泞化为乌有,让空气里的尘埃归入泥土,让眼前的浑浊随风而逝。
————
薛南渊的遗体静静地躺在冷冻仓里,放在中科院门口。
北京还在下雨。
豆大的雨点打在冷冻仓上,啪嗒……啪嗒……像心跳的节奏。
苏云容想要扑上去,被张云雷拦住。
张云雷“你疯了吗!”
苏云容“那又怎样!我只想去抱抱她也不可以吗?!”
蒋晔“女士,请控制您的情绪。”
苏云容“控制?那是我十年的闺蜜!她现在躺在我面前,你让我控制?”
蒋晔现在心里五味杂陈,看到苏云容这么难过,她心里也不是滋味。
张云雷拍拍苏云容的背,将她搂在怀里,任由她的泪水在他的白衬衫上肆意流淌。
苏云容眼睁睁地看着薛南渊被推进中科院。
苏云容“南渊!薛南渊!!”
苏云容开始嘶吼,仿佛要把薛南渊唤醒。可是她现在静静地躺在那里,不理世事,听不见呼唤。
这个人彻底退出了她的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