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知,我向来并不多么爱好同生人来往,然则眼前这位将我的一双手死死地攥着,我却十分古怪的未曾生出什么抵触的情绪来。原因自然是那般最老套的,我莫名其妙的竟对这青年抱有几分熟悉。
他哀求我,我心尖儿在所难免的便颤了三颤,陡然生出三分心疼来,也不知他曾经历过如何惊天动地的磨难,才有了这般肝肠寸断的悲痛。
我罢了,你们且先散了吧,我看着他回狐狸洞去。
我向一众小仙拱手道谢。
我有劳各位,有劳各位了。
小仙甲公主哪里来的客套话,不过这家伙着实厉害,我们几个加起来也不是对手,我们如何放心公主自己带他走啊。
小仙乙姑姑将公主送来青丘养伤是对咱们的信任,咱们必定会好好保护公主,必不辜负姑姑的一番信任啊。
小仙丙就是啊,就是啊,公主千万当心啊,还是让我们将他看守起来的好。
经过七嘴八舌的一通争论,小仙们就我到底应不应该将青年带走达成了一致。我一番好说歹说,在迷谷拍着胸脯立着势必将我完整护好的赌咒声中,众仙这才勉为其难的相信了我已经基本具备保护自己的能力,纷纷揖礼告辞。
白衣的青年被反剪了双手,迷谷寻来一条长长的捆仙绳将他五花大绑成了个粽子。他却安安静静、丝毫不见反抗,只拿一双深邃的眸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我,仿佛山坳子里的饿狼盯上了我这只待宰的小肥羊一般。
我在前面带路,迷谷扯着捆仙绳一头牵引着青年尾随在我身后。须知我并不是看守南天门的二郎神君,眉间还生一只会透视的天眼。可饶是如此,我依然能够感受到长久钉在我后背上那道灼灼的目光。
我们一行三个回到狐狸洞,我随手摸出个板凳来坐了,吩咐迷谷给青年松绑。
迷谷公主,这可万万使不得啊。
使不得,这我知晓。
这青年的法术高强到令人发指的地步,且不知为何,好像竟无人能够伤他分毫似的。凭我现在的仙法道行,想要在这样的高手面前勉强自保恐怕是绝对的小概率事件,更别提他方才那副疯魔的、不顾一切的恐怖模样。
可是冥冥之中却总有个幽幽的声音告诉我,他不会伤害我,他不会伤害我的。
于是——
我你且给他松了绑就是,再去沏壶茶来,沏的清淡些,我有些口渴。
幽暗昏沉的洞府里,一支短烛无精打采的燃着,暗淡的火花无力地跳动,只堪堪在烛台下方圆尺余的地界儿里投下昏黄的光。
我和青年相对而坐、面面相觑,打那厮脱离了捆仙绳的束缚以来他便如当下一般与我双手交握。
狐狸洞里安静得落针可闻,唯有彼此心脏有力的砰砰搏动声并着青年轻不可闻的嘟哝:
白子画小骨,小骨,小骨,小骨……
爹娘给我起的奶名字里千真万确是沾个骨字不假,然则小骨与骨头之间还是存在些许不同的。奈何,这其中的不同又并不甚大,是以我并无法排除我究竟是否曾经与他相识。
于是乎,我终是将心中憋了许久的疑问吐出口来:
我……仙友,敢问仙友,可是唤我?
话甫一出口我便悔青了三尺长的肠子,人家现已堕了仙,我却仍唤人家仙友,这不是明摆着抓着盐巴往人家伤口上撒么?是以,我又寻思着需不需再说些什么弥补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