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自化形那日算起,迷谷此人已经活了十七万八千余岁,然则他这厮却一直是个只长年纪不怎么长本事的神仙。因而当他冒冒然闯进狐狸洞里来与我连带着比划的吹了一通那白衣醉鬼的高超修为时,我只当他又是平日里的夸夸其谈罢了。可谁知,待我见了狐狸洞后外的惨烈景像,才知今日他竟罕见的没有夸张。
即使被一群青丘的小仙围在中央,也丝毫不见那青年半丝被围困的狼狈。一袭白衣飘然若仙,可眼风里却尽是骇人的戾气。最令人啧啧称奇的是,饶是出动了青丘这样多的老少神仙,竟也没有谁得以伤得他分毫的。
我隔着人海望着他,他亦隔着人海望着我。也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我与他目光相接的一瞬,我竟感觉他眉心那道漆黑的堕仙印记上浮动的妖气霎时消退不少。
他卸了萦绕周身的真气,周围的小仙也就趁机一拥而上将他牢牢擒住,扭着胳膊押送到我跟前。不知怎得他丝毫也不见反抗,只定定地瞧着我,仿佛从来相见,又好像久别重逢。
麻雀仙公主放心罢,我们已经将这作乱的贼人拿下了。
开口的是住在门口的麻雀仙,他的面孔上一条寸余长的划伤,说话间仍在汨汨地渗着鲜血。
我抬手捏了个诀,拂过他的伤处,那伤口便已妥帖地愈合了。我瞧了瞧一众小仙,脸上身上大多带些或深或浅的伤,不过皆是些皮外伤,施个术法也就痊愈了。于是我嘱咐迷谷去狐狸洞里搬些药草出来分发,又开口安慰众仙道:
我辛苦诸位了,辛苦诸位了,且叫迷谷给大家寻些草药,介时挨个儿送到府上去。
论起我此时的身份,其实并不是青丘的正经领导者,只不过是曾经的帝姬白浅的后人罢了。反倒是洞里呼呼大睡的小月,以后定会继承他阿爹的君位。是以,我本着做客人的自觉,对待青丘的白姓皆是十分客气。
青丘民风淳朴,我甫一客气,大家自然也跟着我客气。乱哄哄的互相客气了一阵子,麻雀仙就待领着一帮子神仙将那青年押走。岂料还没等诸人行动,那厮俶尔运功将一众小仙一个不落的掀翻在地,继而大步上前钳住我的一双手,声音依旧喑哑的连番直道:
白子画小骨,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白子画求求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
白子画是我错了,是师父错了,别离开我,别离开师父。
白子画小骨,师父错了,师父错了……
我被他的求饶骇得胆战心惊,可最教我一头雾水、满脑子问号的是他对我的称呼。
他唤我小骨。
可是,四海八荒、六界之内,并没有人唤我小骨的。
我扬头望天回想了半晌,也没回想起来他这声小骨唤得究竟是我不是。
他称自己师父,可是沧海桑田,如我这般懒怠,自然并不曾系统学习过武功或是仙法。他说是我师父,我哪里来的什么师父?不过他这般情深意切、声声泣血,也并不简单像是作假诓我同情的形容罢?
我在心里将头摆一摆,莫不是识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