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务府在西六宫南边,保和殿这一轴线上,由于是解决宫中诸多事务的地方,离东西十二宫都不算近,只是要说近些的,那便是太皇太后所居住的慈宁宫。
从乾清宫后门出来,迎面而来的便是朱红色的宫道。宫道千千万像阡陌般贯穿整座紫禁城,映射出的是别于各宫四方天的狭长的天空,那么长,仿佛无边无际。
璟璱走在青石板铺成的若干宫道上,轻而急的脚步声突然慢起来,她觉得自己以后在宫中好比如今在宫道上的跌跌撞撞、不知所措……自己的以后,她仿佛看到了…变成这狭长宫道的一隅,无人知晓。
想到这,她便不自觉留下了眼泪。不禁想到,若真的成为后宫中的一个女人,他会怎么样呢?月色下的敞开心扉,兰花旁的再遇谈笑,到底能承载什么呢?他对自己特殊的感情吗?
璟璱不敢在想,她发现自己好像爱上了那个男子,那个清瘦爱笑的男子,那个忧愁多虑的男子,那个万人之上的男子,那个无人之巅的男子…………他,好似成了璟璱在宫中唯一能看到的念想,如此地渺茫。
日光当头,已然快到午时,璟璱又开始了匆匆的步伐。穿过景运门与隆宗门,自然到达了西六宫南方,谁知在转到宫道时,一个人直冲冲闯了过来。
璟璱被撞倒在青石板密密麻麻细纹的宫道上,顿感觉一阵尖锐的疼痛直冲心头。
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怒不可遏的声音:“哪个狗奴才不长眼,都撞上了本宫,是不想活命了吧!”
璟璱抬起头发现面前的三个女子正直勾勾看向她,一定是后宫中的嫔妃,她这样想着。而后,璟璱连忙跪下行了礼,“奴婢罪该万死,请各位主儿恕罪。”
离璟璱最近的便是快步流星的安贵人,此刻她因“被伤”而愤愤不平,髻上錾钗都松散了几支。
安贵人盯着她,而后踱了踱步道:“要是本宫有个三长两短你真的是罪该万死。只是本宫近日心情好,掌了你的嘴便算了吧。”
她说的如此轻描淡写,如此猖狂,尽管不是璟璱的错,但璟璱并不敢争论,她还不配,一个宫女不配与宫中后妃争论,亘古不变的规矩。
安贵人身旁的惠贵人打量着璟璱,笑道:“看你这身行头不像是干粗活的,是哪个宫的?以前倒没见过。”
璟璱有些紧张,若被她们知道是乾清宫的那还得了,但还是不卑不亢回答道:“回贵人,奴婢是乾清宫御茶房的宫女。”
一语毕,安贵人笑地乱颤,“还说什么御茶房的,不就是御前宫女吗?我说你个婢子胆子那么大,原来是近身伺候皇上的啊!”
另一后妃是敬贵人在璟璱面前踱步,缓缓对安贵人、惠贵人冷笑道:“一个宫女便这般嚣张,那当上主子岂不要了我们的性命!”复尔,她转头对璟璱道:“罢了,且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我们向来赏罚分明,依安姐姐所说,掌了你嘴便是!”
听到此话,敬贵人身旁的宫女扬手便要掌掴,惠贵人忙按住她的手,对安贵人、敬贵人微笑道:“两位妹妹有何沉不住气,非要为难一个下人,穿不出去是好,若传出去,岂不坏了你我的名声?”
敬贵人有些不甘,“姐姐怕什么?都说子凭母贵,现下宫中就两位阿哥,姐姐您可有一位,这地位是难撼动了。”
惠贵人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盈盈发亮,她笑道:“保清还小,哪就能子凭母贵?现下皇上春秋正盛,中宫又无嫡出,以后哪有保清什么事?”她看了看璟璱,沉声道:“她也并无大错,两位妹妹罚她,不就是想拿她当荣贵人出气吗?”
安贵人听到此话,忙道:“姐姐说的可真对,荣贵人那狐媚子,一个宫女出身,现在倒在这后宫中风生水起,我们三人封贵人那是家世,她算什么?现在逢着这御前宫女,你叫我怎不生气?”
惠贵人弹了弹指甲丹蔻,漫不经心道:“妹妹倒真是操之过急了。要记得一句话,飞地越高,摔得越惨,况且懿妃一直不喜荣贵人,她又能快活几时呢?何必妹妹现下暴露情绪呢?再说这宫女也不会真承宠吧,妹妹打了她又给谁看呢?”
敬贵人绞着帕子,撇了下唇,看向安贵人道:“算了吧,姐姐,惠姐姐说的很有道理。”
安贵人似一个泄了气的球,颇有些恼,“我就是看不惯一个宫女还那么不卑不亢,偏她求饶也好,可就是一声不吭,你说我气不气……算了,就此了结。”
惠贵人盯着璟璱良久,缓缓道:“还不快谢谢两位贵人。”
璟璱看着她们三人争论,只觉惠贵人是个好相与的,在家中对她也是略知几分,是重臣明珠的堂侄女,虽在宫中位分不高但很得皇帝器重,心下便对其的敬重之心亦多了几分。璟璱垂下脸,一字一句道:“奴婢笨手笨脚冲撞了三位贵人,谢三位贵人不罚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