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语有云,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纵然锦觅和子墨相谈再欢,哪怕下午就过来,吃了晚饭又吃了消夜,再依依不舍,时间也仍旧在往深夜爬。
水神本不放心女儿一个人走夜路,一直等在此,但夜已深沉,润玉也到了要去布星台挂夜的点儿。
锦觅和子墨相携着从房门口踏出来。
看到庭院中自己爹爹由于往自己这边看来的动作,带着几缕发丝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心中的离别之情仿佛被冲淡了一些。
侧首捏了捏子墨的脸颊,锦觅与子墨认真定下约定。
锦觅那说好了,就算你不和我们同去,等到我们好好的回来的时候,你也至少得是以前那样厉害的女将军。
子墨弯了眼睛。
子墨可我从前也不是女将军啊。
被子墨这个表情看着让人憋不住笑,锦觅挑了挑眉,双手捉住子墨臂膀。
锦觅不管,即便你没有当女将军,但在我心中也是绝对的女将军,至少得恢复成那个样子才行,你必须答应!
锦觅不然,不然你就没有那些不同口味的果子露了!
真是好恐怖的威胁。
但是锦觅表情实在好认真,让人无法反驳。
子墨笑出了声,两手微微一用力,啪的拍住锦觅肩膀,晃了晃。
子墨好好好,都依你,等你回来,咱们第一时间先打一架,让你瞧瞧你心中女将军的风采,总行了吧。
这些话但凡换个人说,都必定是要被暴打一顿的敷衍用词。
但子墨说的也是这些话,却因为轻柔的语气和衬着月光后更美的神色而充满了宠溺,分明是在低声诱哄着人听话。
两人一边走,一边玩闹,一边说话,纵然走走停停,但从房门口到庭院,也不过就那几步路。
水神和润玉已经款步走了来,锦觅走到水神身侧,拽住自家爹爹的袖子,笑着和子墨作别。
夜里起了风,子墨身形较从前又消瘦了些许,被风一吹,看着更添羸弱。
润玉心中一紧,差点没控制着自己揽住子墨。
但现在虽说是在自己家中,可水神毕竟也是长辈,他总不好表现的太亲密,便只是手上微微用了些灵力,将四人周围的风避了开。
他这动作,也就只有水神一眼看透。
其实这小半天相处下来,水神对润玉的好感也略往上调了调,这人真的人如其名,温润如玉。
若说刚听子墨说不愿意同自己一起去养伤时水神还有几分不愉,但这段时间近距离的观察下,水神也没多介意了。
虽说康复会多花费些时间,但有润玉照看,子墨必会更开心些。
水神拍了拍拉着自己袖子的手,看着子墨,将一个样子奇怪,长的有点像螺的小挂件递给子墨。
水神这个小法器你收好,若遇烦难之事,可将灵力灌输其中,我会听到,必尽力相助。
水神明日一早,我们就动身了,墨儿纵然底子好,平日里也要多加小心。
水神好好将养。
子墨和锦觅都不是矫情的性格,今儿一晚上虽说说了这么多话,但没几句是真正在说离别的,这回到了临分别时水神的几句叮嘱,反倒让人越发觉得夜风萧瑟。
多了几分离别之意。
这小挂件长得像个螺,却并不出声响,个头不大,只是个小挂件,可以绑在手腕上,样子倒是透着水色,略有些低调内敛的流光溢彩。
握在手心里,似乎还泛着凉。
但子墨却莫名的从中体会出一丝暖意。
子墨子墨记下了。
子墨多谢仙上。
子墨仙上也保重。
从很久以前开始,子墨一向能言善道,无论是与平辈,还是与要虚与委蛇的长辈,很少将话堵着说不出。
这其中既包括陌生人,也包括那些假意关切的爹娘们,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对水神的看法也只是一个明事理的长辈。
照理来说,应该不会出现不知说什么的情况。
但这会儿也不知道是脑袋还没反应过来,还是自己真真切切的被感动到了,倒真有几分不知该说什么。
从言语中,察觉不出丝毫的恶意。
反而透着股长辈对晚辈的亲昵。
子墨只能诚心的点头应下,叮嘱两句保重,在心中补一句早日康复。
润玉和子墨一直送着锦觅与水神父女二人出门,又目送二人身影渐行渐远。
出了院子,站到门口时,晚风并不浓烈,反倒像是调皮的鸟儿,轻轻地将衣摆叼起,松松的打了个结,又轻轻地将这结拆开,放回了风里。
锦觅身量小些,声音也不大,水神也并无不耐,每每都会侧耳倾听,唇畔似乎还会划过些许笑意。
越看越觉得,他们父女的身影仿佛和这天界格格不入。
他们适合走在田野里,走在小溪旁,走在任何一个花开灿烂的时节。
独独不适合走在权势洪潮里。
可仔细想想,这样的人在天界,又何止他们父女。
润玉没有多言,就这样静静地站在子墨身侧,陪她一起看水神同锦觅的身影渐行渐远。
虽说并无言语,但总觉得,他们心中所想的事,是一样的。
手不知何时牵到了一起,明月也已在空中高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