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碎它

等二人从省经阁离开时，天色已然不早，润玉赶在上值前将子墨送到了洛湘府。

润玉我便不进去了，行事千万注意安全，若有拿捏不准或……

子墨千万千万记得第一时间召唤你。

子墨放心啦，唤龙咒我闭着眼睛都会背了。

润玉轻笑，拢了拢子墨鬓发，缱绻着神色。

润玉好。

子墨弯了眉眼。

子墨好啦，放心，这点小事还不是手到擒来，等会忙完我就去找你，等我。

润玉有几分无奈，其实本想让她回去休息的，但……

若是她想过来，就像从前一样睡在布星台，也不是不行。

劝阻的话到了嘴边，转了个圈，又被咽了回去，换成了颔首。

润玉嗯。

二人挥手作别，见子墨明明可以好好走进去，却偏偏在门槛处跳了下，像是跟某位四脚兽学来的举动，润玉带着无奈的笑意看着她身影消失在庭院，才转身离去。

布星台，邝露和魇兽已等在此处，润玉开始认真工作，与邝露之间一问一答，氛围虽谈不上冷清，却也并不算热络。

邝露见怪不怪，只是心里忍不住记挂子墨，本来清净工作是可以接受的，但是有她在，总会热闹些，热闹过，就很容易不想再清静了。

魇兽眨着眼睛，似乎有些疲累，但却撑着精神在一旁自娱自乐，也像是在等着什么。

只是粗略扫一眼，润玉便能将他们的心情猜个大概。

那点被子墨带来的“生”气，早已随着年岁深刻隽永，仿佛与时空融为一体，不可或缺。

原来不只是对他而言如此，对其他人，和鹿，也是这样。

而他唯独比身旁这两个强一点的就在于，他知道她一会儿就来。

也许自己的神思为此分神了片刻，润玉开始认真钻研空中的星系排布。

近日，许多星宿有移位征兆，似有些闪烁，要拼拼机缘，还有一些似乎光芒变弱，只是内情被蕴于星辰，看不分明。

惟只能确定的是，最近诸仙关系会有变动，有些甚至要经历此生大劫。

润玉将星辰纠葛理了理，将此中变化记下，顺便回答了邝露几个关于星宿光芒的问题。

这边工作有条不紊的进行，另一边，洛湘府，子墨将书卷递给锦觅，顺便补充了些其余润玉注解的边缘知识。

以及猜测这所谓殒丹，应该是花界某位长辈，在她刚出生不久时便种下的结论。

锦觅听完，连带着震惊一起，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知道她刚接受这消息需要时间消化，子墨也没催促，只是没忍住，时间好像有点久，撑着脑袋开始打盹。

约莫又过了一刻钟吧。

锦觅我想……

锦觅声音不大，但在这静谧的夜里，却足够将半梦半醒之间的子墨唤醒。

下意识的晃了晃脑袋，似乎想把自己晃清醒，但可惜她不是那谁，这么晃了晃，清爽的感觉是半点没有，反而感觉头有点晕，子墨只好耐着性子伸手用人的方式揉了揉眉心。

子墨嗯，怎么样？决定好了吗？还是你再思考几天？

这事情若是落在自己身上，子墨估计会毫不犹豫的将那所谓殒丹捏碎。

完全限制了感情，让本人无法判断自己究竟是爱还是不爱，看上去好像很适合神仙，但是神仙动了心成个婚又不会死人，这岂不多此一举吗。

不过事情落在别人身上，子墨就不会如此直观的发表看法，她已经很耐心的在等了。

本来今天就想问出个处理方法的，但看锦觅纠结了这么久，子墨也不想随她仓促做决定，所以若是要等等也是可以的。

锦觅看着子墨，方才本想说出的结论忽然顿住，忽然想起那个子墨好喜欢的夜神，又想起那个最近经常让自己心痛的凤凰，叹了口气。

锦觅这样会思念，会痛，见到他会难受，可是不见他又会记挂，心里空空的，便是，爱吗？

锦觅是像你对夜神那样，只有他一个，换了别人谁都不行，不是亲人朋友之间的那种，而是叫做……爱情，的爱吗……

子墨想了想，点头。

子墨我想是的。

锦觅直直的看着子墨双眼。

锦觅你，爱夜神？

子墨面上笑容依旧温和，可是双目澄澄却满写着认真，一双眼睛黑亮黑亮。

子墨我猜，你是想问我，没有殒丹，只是单纯作为一个人的角度，我如何判断我爱他。

子墨再说详细点，你是想问我如何判断这种爱是唯一的，是爱情，而非其他。

没等锦觅回答，子墨微微垂眸，像是想到了些极具幸福的事。

子墨这很简单啊。

子墨爱就是爱本身，想他，念他，盼着他好。

子墨半点不想等待，忍不住就想将这份欢喜与他同享，想让他也同自己一般欢喜这份欢喜。

子墨见到旁人同他亲近，会忍不住心中泛酸。

子墨捡了一些琐碎的东西来说，一边说一边观察着锦觅，见她眉头微蹙，似乎心口又有发疼的迹象，收回话题，直直的望了回去。

子墨当你听我说这些，想到爱情，心中浮现了一个人的时候。

锦觅心中脑中翻腾的思绪被这句话尽数打断，一时忘记了思考，只与这目光交汇。

她确实想到了一个人。

确实，是凤凰。

子墨当真是个好聪明的人，她还没有想清楚的事情，她却已经可以引导别人看清了。

锦觅我想，我也……

锦觅爱他……

这殒丹仿佛比自己还知道的更清楚，又在刺痛着表示赞同。

锦觅笑了笑。

锦觅我想，打碎它。

若是再早一些，或许锦觅仍旧是那个什么都不在意的果子精，不知情为何物，心也不会痛。

可是，现在已经不再是从前在水镜中的时日了。

无论究竟给自己种下殒丹的人是谁，是何想法，锦觅都觉得，不能过度依靠外力来把控自己的情感。

想起一个人，心中酸酸的，涩涩的，有时还会痛，但更多的，却是欢喜。

提起这个人，便想将所有美好的词汇都堆砌在他身上，变得沉溺且幸福，就像子墨每每提起夜神时那样。

那样挺好啊。

所以，让她摒弃了从前的冷心冷情，重新作为一个完整的个体，来审视自己的感情吧。

所以……

打碎它，打碎这个殒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