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男人小心地擦拭着刀刃。刀面被擦得铮亮,映出他无可挑剔的脸廓。少年沿着庭院尽头的小径跑了进来,慌乱得失去了分寸。子明摔跪在索隆面前,手中紧握着被揉烂的信纸。见状,男人好看的眉皱在了一起,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败了..雅国战败了。”
子明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滴一滴地落了下来,无声地打湿了紧紧握拳的手。他隐忍着哽咽,不顺的气息迫使少年的身体在颤抖。
索隆依旧端坐着。
他并不惊讶于子明所说的,只是感到痛心,当初他纵容尤雅走上复仇的路,便料想到今日的结局。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快。
那天之后,雅国从那卷刻画着各国图址的破旧的牛皮纸上,消失了。
be天人永隔:
尤雅死了。
黑云压城城欲摧。
黄沙四起,展目一片荒凉,战场之上无远弗届,皆是兵马声。冷铁泛着森森的肃杀之气,士兵焦灼地在原地踱着步子,只待一声令下冲向前去。
无垠的荒漠上,无人问津的白骨累累。他们生前立下多少赫赫战功? 家中可有亲朋需要照料? 是哪国人? 死后是否魂归故里? 无人知晓。
尤雅站在高处,漠然地俯瞰大地。少女着一身红衣,衣摆处沾着泥泞,破损的衣物露出骇目的血色。猛烈的风扬起她鲜红的面纱,飘向了远处,一如它的主人那样美丽而决绝。
“看啊!这不是雅国的小公主嘛!”
耻笑,辱骂,各种污言秽语都让她觉得无比恶心。尤雅想要睁大眼看清楚这群赤色毛发的恶魔,只可惜风沙太大,吹得眼球生疼,她只得半眯着眼睛。
她挥刀向自己心脉处刺去,疼痛让她好看的面容都变得扭曲。尤雅渐渐软下身子,瘫倒在地,胸口处溢出吓人的红。眼皮沉重得快要阖上,她知道一旦闭上眼便再不可能睁开了。尤雅最后看到的是不太清明的天空,有些阴暗,而后陷入一片昏黑。
沙场上,唯一一抹胭脂色,暗淡了。
be 囚中金雀:
尤雅没了讯息,就像是,世上从来没有这个人。
近日,四处传言炎国太子喜得一名美娇娘,女子性格孤僻却甚得太子宠爱。不久,二人成婚,虽是妾室,却也宴请各国。
“娜拉姑娘,时辰到了该换洗装扮了。”
婢子低着头,跪在浴池一旁干燥的木板地上,她手上托盘里放着华贵的婚服。少女被搀扶着起水,用玫瑰花瓣熏热的浴巾擦干了身子。她的脊背上,手臂上攀爬着许多伤疤,服侍穿衣的小姑娘吓得抖落了里衣,干净的衣服沾了水,浸出一片深色。片刻安静,所有婢女跪在地上哆嗦着不敢起身。
“娜拉姑娘饶命,她年纪小手脚马虎才弄脏了您的衣服。”
为首的婢子颤颤巍巍地说着话,为那犯了错误的小姑娘求情。娜拉并不为意,只是半蹲着身子,伸手扶了扶她手臂示意她起来。
“无碍,换一件便好。”
小姑娘听话,哭红了眼睛谢恩后,便抱着弄湿的衣服跑去更换了。
炎国服饰繁琐,里里外外快穿了十多件衣裳,再在腰间别上玉石做装饰。最后发冠重重地压在少女的头上,连她的脖子也不堪重负地往前倾了一下。与发冠配套的是耳垂上的耳坠,上面镶嵌着红宝石,红得像是凝了血在里面。
“娜拉姑娘,面纱。”
少女垂眸,红纱躺在锦盒里,边沿处也点缀着碎宝石。
一切按部就班地举行,太子笑得放荡,贵妾却始终面无表情。献媚的人酒敬了一杯又一杯,代表漠国前来的索隆也百无聊赖地饮下一杯又一杯。
“小娘子,大喜日子笑一笑嘛。”
“......”
“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也是带着红色的面纱。”
太子凑到娜拉的耳边说笑着,撩开了她的面纱亲啄了一下少女的樱唇。娜拉蹙眉,别过脸去,惹得太子连连道歉。
『漠国,罗罗诺亚·索隆恭贺太子殿下。』
她不得不承认,自从上一次的别离,她时常幻想他们的再一次相遇。可惜,那就像是乞求平行线相交那样荒唐可笑。又或者,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趁着还未西下的暖阳,两人笑着说一声好久不见。
只是,她没想到。
他们会以这样一种方式相遇。
索隆的灰眸像是落入石子的湖面,不再平静。他说不出这是不解,还是久别重逢的喜悦,亦或是某种意义上的永久失去。他张开嘴,又闭上,欲言又止。
“小女子娜拉,见过索隆将军。”
泪水氤氲了娜拉金色的瞳色,她服了服身子,朝索隆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