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不敢(艾斯)

--艾斯

『你敢不敢一个人待在这里？』

我们身在一处破败的小屋里，这里老旧得没有一扇好窗户，整个空间都散发着阴雨潮湿的腐朽味儿。墙壁有大面积黄褐色的水渍，墙灰松松垮垮地脱落在地上，我屈身在稍微干净的角落瑟瑟发抖地看着艾斯。我是尾随他到这里的，我并不知道他将要做什么，因为所有人都瞒着我。他向我解释那是很平常的易事，叫我不要担心，可是他越隐瞒我便觉得这件事越不简单。

艾斯轻拍了一下我的头，笑着看我。似乎只要他在，就能驱散我身边任何的阴冷与不快，换来六月骄阳的灿烂和热烈。我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不愿将目光挪开半分，我好害怕艾斯会在我不为意之间离开我的视线，离开我的生命，离开我能找到的地方。

他要去办他需要办的事，即使我不顾阻拦来到他身边，缠住他，他也并不会因此改变这坚决的心意。我只能不情愿地点了点头，我现在唯一能为他做的只有尽量表现得勇敢，让他安心。这次的分开，是我与艾斯相识后的第一次别离，他是我世上最信任的人，他救了我给予我重生。我好似只能靠依附在其他植物身上生存的菟丝子，我离不开艾斯，我会惊恐、会悲伤、会一瞬间被所有负面情绪侵蚀殆尽。

『小哑巴，在这里等我回来。』

他最后将我抱在怀里，在我额间落下一吻，便起身离开了这间破败小屋。我艰难地用嗓子发出几声咿呀的喊叫，支离破碎串不起一句有实际意义的话。眼泪还是忍不住地落了下来，不断地滴在我的手背上，室内都是我难听的哽咽声。室外骤然下起了大雨，无边无际的黑暗瞬间将太阳的万丈光芒吞入肚中，风声、雷声、雨声交汇在一起，就像是对乌云作恶的纵容与欢呼。

光明能战胜黑暗吗？可以的吧。

我双臂交叉抱住自己，试图阻止狂风吹散艾斯残留在我身上那所剩无几的体温，可惜我失败了。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雨越下越大，雨水已经逾过不高的门槛漫了进来泡湿了我的衣裙。艾斯还是没有回来，我害怕雨声太大掩盖住他的脚步声，我一直盯着门外看结果什么都没有。

那颗红色的珠子被我紧紧地攥在手里，上面沾上我因害怕掌心发的虚汗，打滑滚到了地上。我没有什么别的缺陷，只是天生不懂得说话，只能咿咿呀呀地发声。起初艾斯在死人堆里将我捡到船上，没有人能弄懂我不规范的手语和没有实意的嗓声，唯有艾斯。也只有他，不厌其烦地安慰敏感易哭地我，他将自己项链上的一颗珠子摘下来，放到我的掌心，表明他长久的相伴。

雨没有停止，他没有回来，直至太阳西下，他也没有回来。那晚夜空中没有月也没有星，天那么黑艾斯能找到回来的路吗？

那一晚，我没有等到艾斯。把我接走的是船上的同伴。后来，不但是那一晚我没有等到，我人生以后的每一晚我都等不到他回来... ...

一年后，我又遇到了无月无星的夜晚。红珠子静静躺在我的掌心上，上面斑驳了些许小小的压印。我在想，如果当初我诚实地回答艾斯，告诉他我不敢独自一人，我很害怕，那结局是不是就会不同。也许，脆弱的人是不应该随意逞强的。

身后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我抹去眼角的泪珠笑着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