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前方有多难,请和我一起走下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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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K+,男女主戏份在前面,后面可以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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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泠君杀夫一案很快结束了,真正的凶手梁遐被梁无忌杀了。主谋小越侯也被罚去守皇陵。
如此明显包庇的处罚,就连越妃都觉得荒唐,尽管凌不疑表面未有任何反应,可是心里已是波涛翻涌,皱着眉头回到长秋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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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妤察觉到凌不疑的情绪,她抚平他的眉头,忍不住追问:“孤城一案已破,除彭坤外其他人都已经伏法,为何你还是不高兴啊?”
凌不疑反问:“君颐,若有人伤你亲人,你明知对方有罪,你却无法将对方依法裁决你会怎么做?”
“……你还有仇未报?”
凌不疑微微摇了摇头:“我只是说,假若。”
“你是知道的,我这个人最睚眦必报了。若是有人伤我亲人,我定不会原宥。他让我有多疼,我让他千百倍的还回来!”
“那倘若你报复的时候,会伤及你爱的人呢?”
“人总要有抉择的,”程妤怔怔的看着他,“两件事情摆在一起,就一定有更重要的一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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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不疑突将程妤拉进怀中,紧紧的抱着。
“……”程妤凑在他耳边小声的说,“阿狰,我想和你一起,分享大仇得报的快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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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寿春起事,我想和你一起,手刃彭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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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夫人病情突然加重,程妤和凌不疑一同前往杏花别院去看望。
“阿狸!你来了!快来快来!”霍夫人一看到凌不疑就朝他招手,“阿母给你做了杏仁糕,你最喜欢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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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妤看着凌不疑朝霍君华走去,一言不发。
阿狸,阿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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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让母子俩单独相处,程妤便和崔祐一同出门。
“霍夫人还当子晟是孩童。为何我觉得霍夫人的病今日瞧着比之前精神好些呢?”
崔祐叹气:“君华上了年岁,熬不住病了。如今看似精神,实则已油尽灯枯了。她是霍家伯母早产生下的,从小身体就不好,才受尽了宠爱,为了凌贼,拼死生下了子晟,却落得了这般的下场。”
“其实不止君华,子晟也是早产儿。我记得当年他生下来的时候就像个小猫崽一样,大家都觉得他养不活,才给他起了阿狸这个名字,倒是霍家大嫂,生了几个儿郎女娘全都健康,壮实得很,这为求平安啊就将自己儿子的名字给了子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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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霍翀将军的儿子叫什么?”
“不疑给了阿狸,君华儿子的无伤便给了霍家的小侄子。都说外甥肖舅,不疑和无伤这两个孩子幼时长得很像,所以君华呢就总喜欢把他们打扮的一模一样,让霍兄来猜。可恨那凌贼,整日里装出一副慈父的嘴脸蒙骗世人,实则子晟幼时,他抱过几回!甚至有时都会认错!”
“虽然这两个孩子相貌很是相似,但是脾性却相差太远了!一个调皮好动,喜欢爬树登高,另外一个呢文静明理,喜欢看书习字。虽然性情不同,但两个人相处却极好。阿狸喜欢吃杏仁,这阿狰虽然碰到杏仁就会起红疹,还是愿意上树去为他摘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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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狰,是霍无伤的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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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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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程妤瞧见凌不疑整个人都有些不对劲:“你怎么了?”
“没事。”
“怎么长了这般多的疹子?”
“应该是操练的时候,被蚊虫给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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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大冬天的,哪来那么多那么毒的蚊虫?”程妤掀开帘子,“阿起,你快去请医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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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妤试了试凌不疑额头的温度:“你发热了!?”
她朝着外面驾车的梁邱飞大喊:“阿飞快一点,赶快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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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我靠一下。”凌不疑有气无力的说着,靠在程妤的肩上昏昏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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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娘子,凌将军食不得杏仁,日后莫要让他再吃了。”医官收拾收拾便走了。
看着榻上将要醒来的凌不疑,程妤不动声色的坐的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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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狰,霍无伤,食不得杏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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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颐。”凌不疑醒了。
程妤拍拍自己的腿,示意让凌不疑枕在自己的腿上,才说道:“……将军。”
枕在程妤的腿上,凌不疑听见女孩的这个称呼,心颤了颤:“怎么突然如此生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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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你不能吃杏仁,你知道吗?”
“……知道。”凌不疑沉默片刻,说。
程妤勉强勾起一抹笑,她小声说:“将军,我想知道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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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不疑身子一僵,没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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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飞,阿起,”她声音忽然大了起来,对着屏风后的两个人说,“你们俩先出去,我跟子晟说说话,记得把门带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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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认真的看着枕在她腿上的凌不疑,双手抚上他的面颊:“现在没有人了,可以说了吗?我想知道我放在心尖尖上喜欢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凌不疑还是不说话。
程妤笑着的嘴角一僵,正待她准备开口时,凌不疑说话了:“……其实,我不叫凌不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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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狰。”
“嗯?怎么了?”
“我很高兴,你没有选择瞒着我。”程妤捏了捏凌不疑的脸,“你其实是霍无伤对不对?崔叔父和我说阿狰不能碰杏仁,一碰就会长红疹。而且,你跟画像上的霍将军,真的很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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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不疑同程妤讲了他还要向凌益复仇这件事。闻言,程妤不禁皱眉:“你要这么说,我怕是不能跟你一起去寿春了。”
彭坤在寿春准备起兵谋反,凌不疑已经向文帝请旨带兵征伐了。为了劝说文帝同意,程妤花了好大的功夫,还顺便让文帝同意她也跟着一起去。现在中途出了凌益这档子事儿——不难想象,彭坤就是有凌益的通风报信才会选择起兵谋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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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说?”凌不疑此刻已经起身坐了起来,他揽着程妤的腰,凑在她的颈窝边说。
“你在外征战,总要有人留守后方。更何况霍夫人还需要人照顾,我更要替你在都城防着凌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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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也简单,文帝本来就不太希望程妤和凌不疑一起去寿春,凌不疑一提这事儿,他立刻眉开眼笑的敲定等凌不疑凯旋二人就成婚。
程妤&凌不疑:……莫名其妙的就被安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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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春之战只是一场小型战事,是以一国之力征一地之乱,犹如千斤重锤碾酥饼,朝中众臣都知道逆贼彭真必成齑粉——于是,花样就来了。
那些曾随着文帝叱咤天下的老将重臣们这次都很有风度,推辞的推辞,举贤的举贤,一点没有争功抢权的意思,反而纷纷表示吾辈已老,该把发光发热的机会让给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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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是哪些年轻人呢?众臣脸上笑嘻嘻,心里门儿清——当然是各家族的子弟后辈喽!
这回麻烦的不是打仗,而是如何掌控这一帮野牛犊子似的勋贵子弟们!不光要管好管牢,还要在保证战事顺利的前提下,让这班子弟们有露脸立功的机会,同时更要注意尺度,磕伤擦破嘤嘤嘤的可以,断手断脚掉脑袋的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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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情况文帝心知肚明,但也不好申斥,因为他自己就是头一个这么干的。
没办法,养子打起来悍勇骄烈,毫不顾惜己身,一个没看住什么凶险的地方都敢冲,文帝之前已被吓到过好多次了,龙颜上皱纹都多了数根。真正血雨腥风的大战事他舍不得把凌不疑丢进去,寿春这种难度的小战事最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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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通情达理,文帝毕竟是白手打江山的开国君主,深知战事不得轻忽的道理,该做的准备还是要做的。勋贵子弟可以参军,但比例不能超过三成,并且要严加管束。在层层考量之下,原本只是打算去给凌不疑压阵的崔祐被直接提成了大军统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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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敕令下来,众臣(尤其是有子弟在军中的)立刻山呼文帝英明神武,各种花式歌功颂德,崔祐在一旁面如土色,天旋地转——既然当年文帝能放心把十五岁的养子交到他手中,那么自然众臣也放心把子侄丢给这位金牌奶爸,大家的心思都是一样一样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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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程愈紧,人人也愈发忙碌,程妤也不例外。
这些日子她连夜为凌不疑赶制了一身护甲和一双厚厚的绒袜。看见程妤被戳成满天星斗的手指,纵然那成品实在不怎样,文帝还是从鼻子里哼了两声,表示还算满意。
程妤真的想翻白眼了好么?要文帝满意干什么?就算卖相难看了点,实用性最重要啊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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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不疑沉着脸将程妤扯了出来,反复翻看她的小手,不悦道:“弄成这样,还不如不做。”
程妤笑着去点他的脸颊:“你好没良心,我手指弄成这样为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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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的没错……不过,我傅母说,女红还是得学一点的,将来好给郎婿孩儿做些贴身的东西。”
“……以后这女红之事交给我就好。”
“你还会女红?”程妤震惊。真好,以后都不用再把自己的手指给戳成满天星斗了!
凌不疑笑了出来。他看着女孩小小翘翘的鼻尖在寒气中微微发红,忍不住低头在鼻尖亲一口。
凌不疑上前几步,修长的身躯玉山倾斜般靠过来,俯下身低声在她耳边道:“你别生气,我让你亲回来。”
程妤看着他微微移动的喉结,英挺高耸的鼻梁,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红的更厉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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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妤看着他俊美的面庞许久许久,叹道:“要不你辞官好了,以后我负责赚钱养家,你负责在家主持家事。”
凌不疑先是一愣,继而失笑:“怎么,担心我出事?”
程妤点点头,由衷的叹道:“对,我还不想做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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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不疑笑着谈了一下她的额头:“……你放心,我一定活着回来。定不会让你做寡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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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开拔那日,程老爹一脸被人欠债不还的不悦。这回他被文帝委派至扬州中部以南,与韩大将军一道驻守在寿春南下的数条必经之路上,以防逆贼溃败后逃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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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几日就看见女儿在哪儿吭哧吭哧的做针线。原本程始以为这是做给自己的,但经过妻子委婉提醒女儿已经定亲,他很有自觉的想,哪怕护甲是给凌不疑的,大约绒袜总是自己的吧。谁知,根本没他的份。
哪怕临行在即,站在皇后身旁的女儿都一直偷偷在看点将台下的凌不疑,一眼都没分给老父。程始不由得老泪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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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队缓缓移动,从点将台下经过,穿过城门而去。日正当中,凌不疑束缰骏马,骑在最前头,暖金色的冬日阳光洒在他玄色甲胄上,矫健的身姿中透着一抹征战沙场的血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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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妤一直看着他,凌不疑亦似有所觉,忽的调转马头,策马回行,须臾间骑到点将台侧边的皇后仪仗所在的高台。程妤尚不明所以,只见凌不疑长臂臂舒展,在众目睽睽之下,左手轻轻往上一扬,一个小小的东西在空中划过平缓弧线,准确的落在程妤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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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离开点将台的文帝也看见了,他板着脸,想笑又想骂人,站在他身后的袁慎努力忍着不翻白眼,不过旁人就没这么好的涵养了。此时周围起哄声已起,后半段骑行而过的官兵们见到这一幕,纷纷笑起来——‘凌少将军也会这样,人不可貌相啊’,‘明年三月嘛,不要心急’,‘如花美眷,羡煞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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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妤脸红如烧,皇后摇头莞尔,便是周遭的宦官宫婢们也纷纷轻笑起来。程妤捧着那小小的绒布包,顾不得害羞,尽力抬头看去——只见玄铁麒麟盔下,青年只露出白皙的下半边脸,仿佛冲自己微微笑了下,然后策马驰骋而去。
周围打趣声未落,程妤低头装羞涩,手上赶紧解开那绒布包,只见里面是一枚掌心大的黄金小坠,四方小座上踞蹲着一头冷凝肃穆的小小猛虎,身躯上束有一条赤色锦绳。
“……这是什么?”她不解道。
皇后含笑道:“这是子晟的私印。嗯,他这是要交托家底了。”
这下程妤连脖子也红透了。顶着众人或戏谑或打趣的目光,她极目远眺,仿佛连他离去的那座宏伟的城门都流光溢彩,散发着动人心扉的光芒。
……
大军出征后,都城再度恢复宁静。程妤次日便向皇后告假去杏花别院探望霍夫人,结果又遇上崔氏兄弟。
崔侯不善言辞,他的两个儿子却仿佛基因突变,花样百出的哄到霍君华开怀不已,一会儿绘形绘色的演乡间农妇殴打丈夫的趣事,一会儿又攀在矮树上表演家传绝技‘燕回旋’——看着崔大轻巧的在树枝见飞旋挪移,少商大声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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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媪又惊又笑,随口道:“崔侯胆子真大,换做我们女君怕要天翻地覆了。当初公子年幼时,别说爬树了,连高一点的地方女君都不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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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妤想起她的阿狰也曾有过美好的童年,心中有些难过。
崔大显摆完毕,崔二赶紧向漂亮姊姊表功:“厉不厉害?厉害吧,那是我大父用两千钱向一个游侠儿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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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霍君华午憩了,崔大一边擦汗,一边给程妤出馊主意:“程家阿姊啊,我有个主意你听听啊…咳咳,好好好,主意是我俩一起出的,你别攮我,滚开…”
用力推开弟弟,崔大继续道:“程家阿姊,我们兄弟有个主意你听听啊。你看家父和霍夫人年纪都不小了,这么耗着多可惜啊。我们俩早合计过了,霍夫人若能病好,那是最最好,若是病不好,也无妨。索性就当霍夫人还是霍小娘子,叫阿父好好献殷勤,咱们再帮把手,说不准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霍小娘子’就答应嫁给邻家的‘阿猿’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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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这对伶俐讨喜的活宝兄弟,程妤几乎笑到腹痛,过了片刻,她忍不住问他们为何不介意亲爹对别的女人这样殷勤,难道他们真的不怕有后妈。
崔大先是一愣,然后全然无碍的笑起来,全然一副大人模样。
他道:“其实这话早些年常有混蛋问我们……他们那是不怀好意。程阿姊,说句不孝的话,我和阿弟早忘了阿母的样子了,可从懂事起,就是我们父子三人相依为命。”
“我跌伤了胳膊,阿父宁可把功劳让给别人,也要带我去找神医接骨。阿弟年幼体弱,有一回烧的稀里糊涂,是阿父几日几夜不眠不休抱着他。我家不是没有傅母和奴仆,但阿父怕一直将我俩带身边,亲自照看。寻常高门豪族,几个父亲会这样亲力亲为,能记得儿女的生辰就不错了。”
“阿母活着时,阿父没有对不住她。阿母过世了,我们兄弟就该以阿父的心愿为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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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妤低下头,衣裙濡湿数点,心中如暖阳倾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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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还有……”小小个子的崔二凑上来,一脸兴奋,“若阿父和君华阿姊……啊不是,和霍夫人真成了,那那那我们岂不是能和子晟兄长成为亲兄弟了吗?!”
崔大一拍大腿:“没错!等子晟兄长成了我们亲兄长……哼哼,我看那几个混账不活活眼馋死!以后一个个的都得奉我做老大,乖乖的磕头敬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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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妤扑哧一声,带泪而笑。
这崔叔父还真的是很会带孩子的。养出的两个儿子还是挺不错的儿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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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宫后,程妤将崔家兄弟的话学给帝后听。皇后亦是感慨良多:“崔侯父子三人都是至诚至真之人,有这样的家人,那真是万金不换的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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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帝远眺窗外,神思惘然,过了许久,才喃喃道:“……那年阿猿挂在崖壁上下不来,我们只好悬绳下去救他。回程途中,阿猿伏在霍翀兄长背上,哭的直打嗝——这些仿佛都是昨日之事,唉,转眼数十载,物是人非了。阿猿这个父亲,做的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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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帝离开后,皇后怅然静坐良久。她对程妤道:“我曾见过霍翀将军数回,英俊勇武,温厚端和。那年他来向陛下辞行,他那日的话,我每个字都记得。”
“他说,如今天地如血海,万民皆苦,请陛下只管往前冲杀,终有一日,玉宇澄清,四海宁静。那座城池他会替陛下守住,只要有他在,陛下绝不会腹背受敌。”
“……然后,他再也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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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好耶摊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