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我来说，风光无限的是你，跌落尘埃的也是你。重点是‘你’而不是‘怎样’的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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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晟，你舅父死得早，你们霍氏全族就剩下你这一点血脉，我和陛下都盼着你能早日成亲生子，好为你舅父全族供奉点香火，免得让他们在九泉之下无人祭拜，成了孤魂野鬼。至于有人要挑剔你新妇，那都是放屁！”宫室内再度静谧，过了片刻，越妃对着凌不疑道。
凌不疑拱手称喏，程妤发现他的手指微微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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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阳王妃急道：“我也盼着子晟早日结亲生子，你看那程氏，年幼身小，门第不显。怎堪与十一郎为配！我家裕昌啊——”
“你家孙女有你这种欺负人兄长死得早的大母，婚事就甭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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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妤看了看自己。她想，她也不小啊，这老王妃怎么能乱说话呢！
文帝竟突然表示凌不疑若是想要迎娶任何人，谁都不可逼迫阻拦，否则生不得死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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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阳王妃被文帝威势所震，不由得收敛了气势，也只得道来自己是为凌不疑考虑而已。越妃屏退众皇子，继而直截了当地警告汝阳王妃，就算是自己与霍君华恩怨颇深，也绝不会偏袒淳于氏，因为凌不疑是霍家最后的血脉，任何人都欺负不得。
程妤听到这番话，悄悄去看凌不疑，却见他面色丝毫不变，依旧沉静深晦。反观汝阳王妃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皇后见状连忙打圆场，请越妃等人一同前去祭拜霍氏全族，越妃爽快应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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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贤殿内，程妤奉命准备贡品布置，看着画像上的霍将军与凌不疑极其相似，不由看愣了神。
“这就是所谓的外甥肖舅么？”程妤喃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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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帝带领皇后、越妃以及众子女现身，等到凌不疑独自给霍将军磕完头之后，便让所有人给霍氏全族上香，不由触景生情，责令皇室子女都应记得今日江山乃是霍将军以命争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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轮到三公主上香时，故意将香烛粉末吹向程妤。程妤想着今日是霍将军忌辰，打算日后再说。谁知隐隐看到三公主外衫底下的红裳，程妤顿了顿随即做了点手脚，三公主起身时拽倒烛台，引得大火烧身，越妃命令侍女将其褪去外衫，怎知三公主宁死不从。
至此越妃明白三公主为何反应激烈，且在她的一再坚持下，大家发现三公主里面穿着奢靡艳丽。文帝为此怒不可遏，大骂三公主对霍将军不敬，身为公主没有感恩之心，反而还如此骄奢淫逸。
三皇子甚至站出来举报她在蜀地流通假币，如实告知已经查明假币源自寿春。文帝命人杖责三公主，同时让凌不疑负责调查铸造伪币案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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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帝等人离去，一直挺身跪着的凌不疑才好似放松了下来。程妤忙放下手中的盘子，跑到凌不疑身边，替他拭去脸上的泪水：“阿狰，对不起。”
“不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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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郁郁森森的皇家庭院，夏夜的草木散发着浓郁清犀的气息，程妤牵着凌不疑的手，两人并排而行向宫门走去，看见那辆熟悉的漆黑玄铁打造的马车停在老地方，不过由于天气炎热四壁已然卸下了，换上了透气清爽的薄纱帘，梁邱氏兄弟领着侍卫安静的等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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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坐在车里，听着轮毂转动的轻响。
凌不疑银冠已除，原先挺直的袍服也褪下了，换上一身裾边滚银绣边的素色襜褕，宽阔的苎麻布料覆在他修长健美的骨骼筋肉之上，领口松松敞开，露出他白皙光洁的胸膛，顺着他清瘦的脖颈，隐约看见一条纤细的青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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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奉贤殿开始，凌不疑就一直闷闷不乐。
两人靠的这样近，她闻到他身上冷水清冽的味道，夹杂着淡淡的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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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不说话，夏夜里除了蝉鸣，还能隐约听到车外梁邱兄弟的说话声。
“……居然在孝服内藏珠宝红裳，这越家分明欺人太盛！”
“幸而有程家二娘子，将此事戳破。”
“以前还不觉得，现在想想，若是能得个如此有仇报仇的少女君，实在过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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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妤：……
她抬头去看凌不疑反应——没什么反应。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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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狰？”她伸手到他眼前晃了晃，却被他擒住了手，“阿狰，对不起。”
“方才阿飞阿起的话你也听到了，我没有怪你的意思。”
凌不疑不松手，这回程妤也没有想着挣脱开，她轻声问道：“阿狰，你说要带我去见你阿母，我明日休沐，我们明日去可好？”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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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君华所居的别院坐落在一片纷纷扬扬的杏花林中，此处依山傍水，前有溪流后有山坳，下面是一片食邑归属凌不疑的村落。此时别院门口停了一辆极大的辎车，七八个男女仆众正忙着将车中之物卸下后，再陆续往内院搬去。
看见凌不疑托着程妤下车，他们纷纷弯腰行礼，恭敬道：“公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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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不疑一一点头后，拉着程妤就往内院走去，才走了几十步，一名面有刀疤的老媪迎上前来，躬身行礼。
“阿媪，崔侯呢？”凌不疑道。
“回禀公子，崔侯已在内堂了，正与女君说话。”
阿媪又看向程妤，温言道：“这就是少女君罢，真是好看。今日女君心绪甚好，今早还喊着要去林中采杏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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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不疑微微一笑，低头对女孩道：“阿媪是母亲的傅母，她没有姓氏，年幼时被外大母捡来做侍婢的。待会儿进去后，我说什么你就说什么，千万别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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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脱履后踏入内堂，这时，一个十分奇怪的女子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啦，不要再来了，我是不会嫁给你的！你若是再来，我叫兄长拿棍棒将你打出去！”
然后是一个讨好赔笑的中年男子声音：“……别别，别叫你兄长来！咳咳，咳，我不是来纠缠你，就是来看看你，这次我得了两匹鲜妍的锦缎，给你做衣裳正好！”
凌不疑脚步略顿，攥着程妤的手掌又紧了紧，然后拉着她坚定的大踏步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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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公子，侄子见安了。”凌不疑恭敬的以额触地。
程妤有样学样，也道：“小女子程妤给女公子见安。”——诶，女公子？怎么不叫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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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君华大模大样的坐在当中，轻蔑的看过来，娇滴滴道：“你就是上次那个来吃白食的？这次居然还带了个新妇一起来打秋风？我告诉你们啊，凡事适可而止，别得寸进尺。我阿兄那是脾气好，我可不会惯着你们这些蹭吃蹭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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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可真是天下奇闻，自程妤认识凌不疑以来，别说为难，就是脸色都没几个人敢给他看的，今日却吃了这样一通没来由的厉害训斥。
不过，他似乎已经习惯了，神色一点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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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祐赶紧来打圆场。
……
霍君华神色怔忡起来，低低的柔声道：“……有那么一个，相貌还算能入眼。那家姓凌，是为了避难从外乡迁居来的。可惜穷了些，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缺吃少药的……”
她脸上一片娇羞，手指忸怩的捏着那幅锦缎，随即又骄横的抬起头来，“不过没关系，兄长有人有钱，让兄长帮扶他就好了。只要有我在，凌氏总能慢慢兴旺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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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君华用力挣扎，大声喊叫起来：“兄长，兄长你出来，有人抓着不让我去找你！兄长，兄长……”她忽顿了一下，脸上露出惊恐犹如见到妖魔的神情，仿佛从心底嘶哑着喊叫出来：“不——！兄长已经死了！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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饶程妤素来胆大，也被这阴魅可怖的叫声吓了一跳，她下意识扯了扯凌不疑的衣袖，小声道：“阿狰……”
霍君华满脸是泪，恍恍惚惚的嘶叫着：“兄长死了，都死了……我看见他的头颅被挑在旗杆上，还有阿嫂，还有侄女侄儿们也都死了，阿狰也死了，他还那么小……一具具尸首在那里，小阿夙，她都要出嫁了…天哪，天哪…我要去找他们，我要去找他们……我要去找我的小阿狸！”
程妤听到这番话，震惊的看向凌不疑。
为什么霍夫人那么肯定地说“阿狰也死了”？！当然不排除别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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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媪紧紧抱住她，崔祐跪在她身旁，无声流泪。霍君华忽然看见跪坐一旁的凌不疑，喃喃道：“你是，你是凌益……”
她仿佛从他脸上见到了前夫年少时的俊秀模样，瞬间双眼堆满怨毒，咬牙切齿的冲过来：“你负了我，为什么不去死！我兄长死了，你为何不去死！你去死你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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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尖尖的手指就要来划破凌不疑的面孔，凌不疑立起轻展右臂，一个刀手拍在生母后颈，然后霍君华就软软的瘫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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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不疑打横抱起生母，阿媪拭泪在前引路，程妤和浑浑噩噩的崔祐跟在后面。将霍君华安置在内室床上，凌不疑坐在榻边静静看了一会儿后，吩咐阿媪好好照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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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不疑看着榻上塌下的两人好一会儿，然后拉着程妤安静的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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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提前说一下，081会告诉程妤自己的真实身份的。但不是现在，所以不要期待的太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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