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路旁焦急的拦下一辆计程车,车上的她收起眼泪,因为岩从没有见过安流泪。她这才回想起岩的模样。岩很高,有宽大的肩膀,留着学校规定的发型,皮肤白净,不怎么优越的鼻梁上架着厚厚的近视镜片,眉眼之间透着冷峻,但当他看着安的时候,眼神却亲切温和。岩在体育课上和男孩子们打篮球,从来没有进步过。安牵起关系要好的女孩子的手在海棠树下说笑,他们偶尔同时望向对方,然后又收回彼此的眼神;安正在课间安思考着上节课没有听懂的数学题,岩就转过身,略带嘲讽的语气给她讲了一遍又一遍;他们有一种说不出的默契,这很神奇,心照不宣的朋友也许就是岩和安这样。
只有半小时的车程,安好像过了一个世纪,她迅速下了计程车冲进医院的电梯。她着急地寻找岩的病床,在病房门口,她犹豫了半晌,最后小心翼翼地踏进门去。岩的病床靠在床边,他就躺在病床上。夕阳西下,太阳的余晖被洒在岩的面庞,他黑色的瞳孔周围闪着金线,像是在盼望着什么。他脸色苍白,以前看起来高大健硕的他现在瘦弱了不少,他像是经历过一场战争,伤痕累累。
岩看到安,憔悴的脸上带着笑,像他们当初相识那样。岩的父亲看起来沧桑了不少,他也对安微笑着。他们互相看着对方,没有说一句话。安穿着火红色的长裙站在窗边,晚风从窗户钻进来吹动着她的长发,她不再哭泣,而是充满热情地望着岩的眼睛,他们谁也没有撤回目光,就这样静静地注视着他们彼此的希望。
“你还要学医救人,我还要当个作家。”安笑着对他说
“足够了。”岩说。
“足够了。”
……
安行走在黎明前的黑暗里,她踏进天主教堂,那窗子的装饰还是中世纪的风格,从教堂顶传来修女唱诗的圣音,她发现岩坐在第一排——只有岩一个人,手里拿着《圣经》闭上眼睛仔细听着唱诗班的歌声。安不敢说话,一步步走向岩,鞋跟在空旷的教堂发出哒哒的声响,她轻轻坐在岩的旁边,用余光扫了一眼他。他的脸看起来不再稚嫩你,反倒是成熟了一些,但模样还是个青春朝气的少年。他闭上眼睛,嘴唇微启,跟着修女们唱起赞美诗。岩似乎没有注意到安,当赞美诗结束,他就被神父带走了。
他跟着神父来到告解亭,他把头低下来,眼眸低垂,看着神父皮鞋的尖。
“跟我念”,神父的声音冷冷的,叫人害怕:“主啊,我是一个罪人”
“主啊,我是一个罪人。”
“请您赦免我的罪过。”
“请您赦免我的罪过。”
“主啊,让我来到您的身旁。”
“主啊,让我来到您的……”
“身旁。”
“身旁。”
安偷偷站在告解亭那布满污渍的黑色门帘外,听着神父与岩的对话。她向彩色玻璃窗外望去,拂晓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