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气太糟糕了吧!”岩有点沮丧。
“有什么关系,反正现在也走不了,不如你也来画一画,等雨停下来。”安一手托着调色盘,一手拿着油画排刷,走到一大块黑板前。高考前的最后一期班级板报,轮到了安。岩看外面雨太大,留下来等她。
黑板报这种东西,像是留下来的传统,一直约定俗成的规矩。上面的内容无非是一些早都听腻了的励志语录,什么“将来的你,会感谢现在努力的你”,什么“决战高考,改变命运”,还有些毫无用处的祝福,什么“金榜题名”,“一日看尽长安花”。而画面的配色通通是刺眼的大红色,人们总是觉得红色能给人带来力量和希望,但它们并不来自于红色,力量来自于弱小,而希望来自于绝望。
安用钴蓝、天蓝、白三种颜色调出了天空的色调,踩在凳子上,用刷子刷上去。岩的注意力从令人不悦的天气,转移到了安手里的调色板,他拿了一把刷子,学着安的动作刷上色彩。不一会,黑板上就出现了鱼鳞样的天空。
“有点像梵高的画呢。”安边向后退边说。
“很有层次感,没想到你还挺有天赋的。”
“哈,瞎画的,有点像黑夜,又像白天。要不?把那棵树也画上去?”
“那棵……”
“对呀,就是那棵。”
就是那棵树,梵高《星月夜》中的那棵光秃秃的、扭曲的、丑陋的树,也是那棵坚韧的、倔强的、越过死亡轨迹的树。
岩最喜欢的画家是梵高,最喜欢的画是《星月夜》,他对于这副画十分痴迷,甚至有段时间,岩不停地收集印着这副画的东西。梵高对于岩来说,是一种传奇的存在。以前的他当然无法想象当时的文森特是怎样的挣扎,在将一杯杯苦艾酒一饮而尽之后,在出现幻觉之后,在无法拥有明黄色颜料之后,在理智克服不了精神之后。
雨停了,他们关上教学楼最后一盏灯离开了。地上全是积得很深的水和残枝断叶,温度也一下子降了下来,安还穿着短袖。
“冷不冷?”岩问安,正准备把自己的长袖校服脱下来。
“不冷啊。”安说着,两只胳膊就抱在了胸前。
岩瞥了她一眼,他们都回去了。
《晓之车》这首歌,安喜欢极了,她总是是不是就哼起,在她眼里,如此悲伤的一首歌里也存有希望。她和岩都很喜欢鲁迅先生,前不久语文老师还点头赞许岩的文章“颇有鲁迅之风骨”。他们更喜欢的是鲁迅先生的《希望》,“绝望之为虚妄,正与希望相同”,这是他们都最喜欢的一句话。
“既然绝望和希望都是虚妄渺无,那不如相信虚妄。”安说
“是这个道理啊,绝望,希望都是一样的。”
“我从未感到过绝望,嗯,好像没有吧。”
“那你很幸运,我也很想知道是怎样做到的。”岩带着苦笑,戏谑地回着安说的话。
“岩,你是怎么了?你以前可不这样,最近有什么事吗?”安似乎有些担忧。
“没事,没事,我一直都好呢。”
岩的眼神开始躲闪,记忆里,这是第一次对安说谎。岩从来都是直言不讳的直爽性子,第一次对安说谎,确实让他慌乱。
“你没事就好,晚上要早点睡觉啊,你看你,脸色一直很差的。”听到岩说没事,安反而更加担忧了,眉头紧紧蹙起。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受涌上心头。那是一种冷冷的,能让人联想到不幸的感觉,像一条蛆虫钻进大脑一样。但是安看了看一脸轻松,又觉得自己的担忧是多余的,可能是临近高考,过于焦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