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晓芙听到龙凌儿擅自离岛的消息,有些意料之外,这丫头的脾性当真叫人琢磨不透。心下不免有些担忧,遂问道:
“可有说因为何事?”
牧云摇摇头,回道:“她只留字说要远游几日,其他也并未多说,此时只怕已出了蓬莱岛。”
纪晓芙盯着她看了半晌,接着问道:“既是擅自离岛,自然有人去追,你为何跑来告知我?”
牧云未料到她会有此一问,心里的话又不知该如何开口,支支吾吾半天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纪晓芙不禁浅笑道:“你来寻我,是因为杨逍吧。”
牧云神情微滞,下意识地点头,猛然又摇头道:“凌儿的脾气这世上除了师父能镇得住,恐怕也只有杨叔了,师父闭关前特意交代她不得离岛,如今距离师父出关时日无多,若不能在此之前找回凌儿,恐怕师父他老人家知晓此事,又免不了一场动怒,我只怕......”
“既然是想要杨逍去寻回凌儿,你直接找他便是,何须舍近求远来我这里?”纪晓芙听她一席话已知她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让杨逍出面,龙凌儿或可听他一言,乖乖回来。
“我......”
“不用麻烦了,漠儿已经去了。”杨逍从门外走进来打断了牧云。
牧云拜了一拜,面露难色,半晌说道:“只怕他也无能为力。”
杨逍走到纪晓芙身边坐了下来,盈盈浅笑望着纪晓芙,察觉到她气色好了很多,眼睛笑意更浓,回头对牧云道:“漠儿是她亲哥哥,也是你的夫君,寻人这种小事,你也该对他有信心。”顿了顿为纪晓芙扯了扯被子,接着说道,“眼下我有更重要之事要做,其他事情断然没有精力分神,你且去等他们的消息吧。”
牧云在原地愣神,犹豫片刻,终是默默离去。纪晓芙望着她落寞的背影渐渐走远,心里有些怅然。想到七日之约过半而她却似一直霸占着杨逍,并未真正给过凌儿机会,如此一来,诺是她许的,规则却又是她破坏,换作是她,也定然觉得被戏弄,凌儿不敢明说,只有通过这种偏激的方式表达不满,想到这里,纪晓芙心里极其不是滋味。这件事她到底是做错了吗?
“杨逍, 牧云她说的对,你师父出关之日将近,眼下找回凌儿才是当务之急,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有牧云在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杨逍笑着摇头,道:“我的当务之急,是你。”
“杨逍,我......无心伤凌儿,却让她因我而受到伤害,她这次负气出走,恐有诸多不测,我实难心安。”纪晓芙神情焦虑,言语更是急切,她的内心始终把龙凌儿当女儿一样看待,即便是知道她痴恋杨逍,依然无法抵消内心深处对她的疼惜,想不到,原本的不忍伤害,反而无形中伤她更深。纪晓芙犹豫片刻,便把那日的七日之诺告诉了杨逍。
“我知道,你定觉得很荒谬,可有什么办法,能让所有人都不必受到伤害呢?我想不出别的办法。”
“所以你想自己承受这一切?可你知道,你受伤一分我便伤十分,你这样做,除了让我更加担心之外,并无任何作用。”杨逍言语中除了心疼更多了几分严肃,他生怕纪晓芙再做什么傻事,他也经不起这样折腾下去。不等纪晓芙开口,接着说道,“我听你的,你让我去寻我便去寻,只要你安心养伤,什么我都能答应你。”
纪晓芙抿紧了嘴巴,狠狠地点了点头,杨逍终是不忍,贴近了将她揽入怀里,轻声道:“傻丫头,做了外婆的人,还像个孩子一样。”
龙凌儿两三日间接连受到杨逍由内而外的摧残,内心终有崩溃,于是赌气连夜修书一封擅自乘舟离岛。既然他们都看她不顺眼,觉得她无理取闹,这次消失,遂合了众人所愿。这样想着,她竟觉一阵心酸,泪眼朦胧飘荡在海面上,茫茫大海,除了水声四下里异常寂静,龙凌儿奋力划桨,这次她为了不让人找到,刻意避开了皇石坡,寻了一条新路,直到天蒙蒙亮才隐约看到海岸。一夜劳累让她精疲力竭,船一靠岸,便寻了一个落脚点一觉睡到正午。直到肚子咕咕作响才醒将过来。下意识打量了一下四周,原来这是一座废旧的山神庙,可她所躺之处却是干净整洁,龙凌儿起身在庙里转悠一圈,找到了一些干粮填饱了肚子,看来此处定是有人居住了,既然如此,也就不好多停留,想到这里,龙凌儿抬脚便往庙外走,一阵风吹来,只觉得迎面撞上了什么东西,继而被那物什结结实实压倒在地。
龙凌儿哀嚎一声,把那东西推开,只听闷哼一声,定睛看时,竟是一个人。
“姑娘,你没事吧?”倒地那人是一个玄衣少年,他伏在地上动弹不得,却先询问龙凌儿是否有恙。
“你,你没事吧你,险些把我压死。”龙凌儿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站起身,余光一扫,猛然发现那人嘴角脖子里竟然全是血,她吓坏了,只不过撞了一下,她一个女人都没怎样,他一个大男人竟血崩了?
“你,这人,怎么这样不经撞,不过是倒了一下,竟流这么多血,我告诉你,我可没钱,你休想讹我。”龙凌儿说着就便抬脚开溜。跑到门口,又忍不住回头看他,只见他背靠烛案坐着,单手捂着胸口,眼睛已微微闭上,嘴角血液更浓。龙凌儿这才察觉不对劲,他分明是受了重伤,眼下生命垂危,如果她就这样走了,岂非见死不救么,良心实在难安。
“哎,”龙凌儿跺了跺脚,走过去查看他的伤情,只见他双唇猩红,面色惨白,这分明是中了毒。
“化骨散!”龙凌儿既惊又怒,此人不晓得因何得罪了铁掌帮,才中了这阴狠的化骨散之毒,所幸今日遇到了她龙凌儿,也便能捡回一条小命。走之前她特意塞了几瓶牧云调制的药以便防身之用,没想到先给这个人用上了。那玄衣少年因失血过多已陷入了昏迷,龙凌儿犹豫了片刻,扒开了他的衣服检查了一番,倒也没有外伤,于是便往他嘴里塞了一粒药,不消片刻,那人也渐渐恢复了清醒。
“姑娘,你还没走。”那少年刚刚醒来,声音弱不可闻。
“我走?我要是走了,你此刻早已到了阎罗殿报到,哪还有命在这废话。”龙凌儿没好气地嘟囔道。
“姑娘,你说慢些,我没看懂。”少年满脸歉意地望着龙凌儿。
龙凌儿刚想回怼,忽觉到这少年似有不同,她举手在少年耳边打了个响指,遂问道:“怎么,你耳朵听不见?”
那少年盯着龙凌儿的嘴巴看了后,点点头说道:“多谢姑娘的救命之恩。”
龙凌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到方才对他的态度,又想到他毕竟是个病人,言辞还算客气,半晌说道:“我方才吃了你的东西,现在也算两清了,你好好养伤,我走了。”龙凌儿说完起身匆匆离去,跨出门槛时也并未听到他再说话,于是加快了脚步往外奔去。
龙凌儿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闲逛着,无处可去也不知该往何处而去,走着走着前面出现一个镇子,便想着进去寻些新鲜,顺便再吃点东西。
镇子很热闹,人来人往叫卖声不绝于耳,龙凌儿逛累了便寻了一个酒馆坐下点了一壶酒并几个小菜,百无聊赖地独酌,忽而紧邻桌的谈话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路追到这清水镇,他身负重伤,想必也跑不多远。”
“化骨散的毒世上可无几人能解,依我看,他必死无疑,追不追得到又有什么关系?”
“你怕是忘了少帮主的吩咐,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不过是一个小聋子,真不明白少帮主为何如此看重他,费这么大功夫要捉到他。”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小聋子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话这么多,饭还吃不吃!”
龙凌儿听了一半便戛然而止了,实在不过瘾,不过可以断定的是,那少年和铁掌帮少帮主佟戈之间一定有什么天大的恩怨,否则,佟戈绝不会这样费尽心思的想置他于死地。原本此事和她龙凌儿也并无甚关系,但牵涉到佟戈,她突然来了兴致:你要他死,我便偏要他活。
龙凌儿付了帐,一路疾奔悄悄折返回山神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