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户大人，一共15具尸体，不多不少。”
“不多不少······”宁纪尧面若寒冰，眼里肃杀之气翻涌。跪在地上的几名锦衣卫，表面上平静，心里却一直在打鼓。
“大人，此人腰部有刀伤。”付文彦掀开白布，望着宁纪尧。
宁纪尧走了过去，尸体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根本无法辨认出身份。
“眼皮子底下都看不好，回都卫府领罚吧。”冷冰冰的声音，像无情的宣判，几名跪着的锦衣卫都像掉进了冰窟，回府受罚，那是要他们半条命啊。
付文彦皱了皱眉，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其中一名锦衣卫的肩膀，说：“去吧。”
几人站起，行礼离开了。
宁纪尧走进基本已被烧成废墟的房子，他上下巡视着，忽而见到一个钩子一样的东西，宁纪尧蹲下捡起，陷入沉思，眼角瞟见一个乳白色的物什，宁纪尧心头一震，拂开盖着它的灰烬，将玉捏在手中，他的玉牌！
还在检查尸体的付文彦，抬头便看见黑着脸走出来的宁纪尧，他张口问道：“怎么了？有什么收获？”
闻言，宁纪尧沉默了几秒，摇了摇头。
付文彦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站了起来说：“不知这火是如何烧起来的，这些尸体除了那具有刀伤，其余的都没有外伤。而且有一点很可疑，他们咽道很干净。”
宁纪尧眯了眯眼睛：“有人想毁尸灭迹。”
付文彦不可置否地点了点头，感叹道：“不知这二殿下惹了什么人呐！”
“把这些尸体带回去，院子封了。”宁纪尧没等付文彦回应，抬脚离开。
看着宁纪尧的背影，付文彦撇撇嘴，拱手道：“是，大人。”
天空中的月亮又白又圆，夜似乎也没那么暗了，地上的少女缓缓睁开了双眼。
年瑾感到脖子一阵酸痛，用手揉了揉，顺势坐了起来，身边围了五六个黑色衣服的人，看起来个个都是练家子，年瑾警惕地站起来，什么情况？
身后传来一个女声：“二殿下终于醒了。”
年瑾转过身，看清了她的容貌，感到有些惊讶却不觉得意外，年瑾站好平静地开口：“你想做什么？”
红一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抑制不住看着年瑾笑了起来，说：“年瑾，看看自己的处境。”忽而敛起了笑脸，语气变得有些阴森：“当然是要你的命。”
年瑾死死地盯着走近的红一，说：“你我无冤无仇，为何如此？”
红一冷笑道：“有没有仇，可不是你说了算。”
红一出手向年瑾的肩膀探去，年瑾侧身躲过，抓住她的手腕往后一拉，红一因为惯性向前踉跄了几步，刚站稳后腰就被人踢了一脚向前扑去，红衣一个翻滚，稳住了身形。
此时黑衣人已经将年瑾围住。
年瑾观察着四周，地势开阔，不远处像是有个墓碑，只是那碑上似乎没有刻字。感到周围的人蓄势待发，年瑾的额间不禁冒了几滴汗，今日恐怕凶多吉少。
“别弄死了，留口气！”红一下了命令。
年瑾捏紧拳头迎了上去，几个回合下来竟没人近的了她的身。
红一有些诧异，二公主怎么会武功？
几个黑衣人互相看了看，似乎也不想再拖下去，都拿出了腰边的佩刀，锋利的刀子在夜晚泛着寒光，年瑾的注意力高度集中，她深吸了一口气，拼了！
年瑾闪过刺向她的寒光，顺着一个大块头的胳膊，扭了他的手腕，成功夺了一把武器，刚刚在赤身搏斗时耗费了大半体力，她必须速战速决。
年瑾的行动很快，且招招直击命门，可对方在人数和体力上占了上风，年瑾还时不时要提防着一旁站的红一，在杀了第三个人的时候，年瑾的右臂被割伤。
许是尖锐的疼痛让她的意志更加坚定，年瑾大喊了一声，冲上去，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刎了剩下三个黑衣人的脖子。他们惊恐地瞪着眼睛，捂着疯狂溢血的伤口倒在地上。
年瑾微微偏头看向红一。此刻她的脸上溅了鲜血，右臂的衣服也被染红，眼里布满疯狂的杀戮，像是一个地狱来的罗煞，红一如临大敌，下意识握紧手里的短刀。
年瑾擦了一下脸上的血，手心被染红了，刚刚的杀戮竟让她觉得······好棒！好爽！还想宰杀更多！更多！年瑾盯着自己鲜红的掌心，喃喃道：“不要逼我啊······”
红一乘着此刻提刀攻了过来，低着头的年瑾像是在头顶长了一双眼睛，准确的避过。红一见扑了个空，转身向她的后腰刺去，就在快要得手时，眼前的身影忽然从视线里消失。
年瑾如同鬼魅一样出现在她身后，手里的刀狠狠扎向她的右肩。
“啊啊······”红一痛苦地叫着。
年瑾的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笑，不要逼我，不要逼我啊······她将刀拔出，红一闷哼一声，想翻身逃开，年瑾的刀却早已接近她的脖子······
“砰！”一股巨大的力量撞击在胸口，年瑾的身体飞了出去，后背狠狠撞在了后面的墓碑上，她捂着胸口咳出一滩鲜血，远处的天空中散着几朵烟花，眼皮很重，她依稀看见来了两个男人，都穿着深色的衣服，站在红一身边，其中有一人扶起了红一，还有一人，脸上一片银白，好像是带了个面具······
红一扶着右肩半跪在地：“少主······”
“废物！”银色面具下的薄唇轻启，带着怒气和不明的情绪的声音有些奇怪，似乎嗓子里有什么东西，在压着说话。
“属下甘愿受罚。”红一开口道。
“那你还跪在这里做什么？”银色的面具向下倾斜，冷冰冰的字落下。
红一抿抿唇，站起身，捂着右肩离去。
看着满地的尸体，和一旁不省人事的年瑾，玄衣男子问道：“少主，眼下该如何？”
“把那个女人带回去。”看不清他面具之下的神情，玄衣男子也不敢多加揣摩。
“是！”
年瑾醒来时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她起身，右臂上的伤口因为她的动作裂开了些许，年瑾皱了一下眉，疼痛提醒着她夜里的一切是真实发生的。她撕开染满血的袖子，右臂上的伤口有些狰狞，感到面部有些干涩，许是鲜血已经干在了脸上。
年瑾下床，警惕地打量着四周，这个房间不似她之前住的，这里寒碜了些，床前的圆桌上有壶茶水，年瑾倒出一杯，杯壁传来一丝热度，水是温的，看起来她刚被抓来不久。年瑾不假思索倒了些水在手心，胡乱在脸上抹了几把，面部的僵感缓和了许多。
右肩上的伤口不好处理，年瑾身上的衣服沾满了血污和尘土，她掀开自己的外袍，把里衣的布腰带解下，小心地缠在右臂。
“哒、哒······”
年瑾猛地偏过头，屏风后面有人。年瑾敲碎了手边的一个茶杯，拿着锋利的碎片向屏风那边靠近。
“谁在那？”年瑾冷声询问。
无人回应，那叩桌子的声音保持着一定的节奏，一下一下，敲在年瑾的心头。
屏风将内室和外室隔开，屏风后方右侧是出去的房门，此时正紧闭着。
年瑾从右侧走了过去，靠着墙边向门口摸去。
一张银色面具映入眼帘，那面具将男人的脸完全遮盖，只在右眼到左眼开了一条细缝。
年瑾握紧了左手心里的碎片，慢慢走到门口。
男人一直在打量着她，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叩着桌子，似乎在等待什么。
“你是什么人？”年瑾盯着那面具问道，她推了推身后的门，推不开。年瑾心中有些忐忑，她总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那男人仍旧不回话，年瑾有点愤怒，沉声说到：“阁下为何掩面不语，莫不是嘴脸丑恶，声音沙哑，见不得人？”
闻此，男人居然低声笑了起来，声音低哑压抑，像是故意处理过，不像正常人的声音。
年瑾心下起疑，小心地向前挪了几步，左手心的碎片掷出，直逼命门，但并未得手。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玩弄着茶杯碎片，阴恻恻的声音响起：“还在耍花招。”话落，那碎片竟化成粉末，飘散在地面。
年瑾心中大骇，这就是古代的内功，想起昨日夜里自己被一击打昏，年瑾心中不免起了一丝畏惧，她警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宛若惊弓之鸟。
像只惊弓之鸟，让人想折了她的翅膀······看她痛苦，看她哀求，再一点一点将她碾碎，碎尸万断！
男人忽然袭来，年瑾躲闪不及被掐住了脖子。脚尖离地，面色通红，年瑾用力拉扯那只掐住她脖子的手，右臂的伤口再次裂开，鲜血浸湿包扎的布带，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求生的本能让她奋力地挣扎着，渐渐感到心脏跳动得越来越缓慢。脑海中意识涣散，但年瑾清楚地知道他不会杀她，他只想让她痛苦，这么大费周章把她弄到这里，怎么会给她这么轻易的死法，后面还有更多的折磨等着她。
“呵呵呵······”笑声从她的嘴角溢出，下一秒脖子被松开，年瑾跌坐在地上，大口呼吸着，咳嗽了几声，眼里泛了些水汽。
男人再次坐下，慵懒地看着地上缩成一团的年瑾，似乎心情大好。
终于起作用了。
年瑾只觉腹部绞痛，似有千万只虫子啃噬，若是有把刀，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捅进肚子里，但恐怕她连举起刀的力气都没有。年瑾痛苦地捂着肚子，哀嚎着。
这到底是什么？什么啊······意识渐渐飘远，她似乎回到了曾经的战场，鲜血染红了她的双眼，杀疯了。弹药几乎用空，她放下手中的机枪，跑到一旁的炮台，将战友的尸体挪开，向对面继续进攻，天空飞过几架战机，无数的炸弹从天而降，有一枚落在了她附近。嗡·······眼前忽而一片白色，周围的世界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模模糊糊听见有人喊她，但是她却睁不开眼，睁不开······
不知过了多久，汗水浸湿了她的衣衫，发丝黏在她的脸上，她已经没有力气叫喊了，痛感却没有减轻丝毫。
望着地上几近虚脱的女子，面具下的嘴唇勾起一抹残忍的笑。
“年瑾，求我，年瑾，求我啊······”如同来自地狱的声音将年瑾拉回现实。
“求你······什么？”年瑾艰难开口，努力抬头望向他。
望着她幽深如潭水一般的瞳孔，男人眯了眯眼睛，手里把玩着一个白色的玉瓶，说：“解药。”
见她没有反应，男子再次开口：“不想活活疼死，就求我，濒临死亡的滋味不好受吧。”看她这么痛苦，男人的心情大好。
洁白的玉瓶在他手里泛着狡黠的光，像毒药一样，引着她，诱着她。濒死的滋味吗？年瑾忽然想起冰冷的枪口对着太阳穴的感觉，想起她死前她爱的人满是泪水的眼眸······
“不要啊！阿瑾！不要！”有人想冲向她，却被拦住。
“砰！”枪声响起，她似乎看见自己的身体砸在了地上，鲜血淌了一地。
值得吗？阿瑾。
“求你······”她的声音极小，像是在自言自语。
那男人似乎不太满意，身体向前伏了伏，望着年瑾道：“过来，我听不太清。”
年瑾抽着冷气，趴在地上，慢慢往前挪去，到了跟前，年瑾缓缓跪坐起来，忍着痛苦：“求你了，给我······解药。”
下一刻，男人拽住她的头发，年瑾被迫仰起了头，痛苦地皱眉，微微喘气。
低哑的声音响起：“年瑾，你和你的母亲一样，让人觉得恶心。”
年瑾瞪着眼前银色的面具，开口道：“我从未见过母亲。”
“呵呵······”男人笑了起来，却越发咬牙切齿：“你就是一个孽种。”
孽种。
年瑾心里一空，这两个字像一把插在心脏的尖刀，她怔了怔，温热的液体从眼角滑落。
“小孽种，小怪物，小孽种、小怪物······”
“住口！我不是怪物，也不是孽种！”
“你是捡来的孩子，不是孽种是什么？”
“闭嘴啊！我有家的！”
“小孽种！没爸没妈没人要！小孽种······”
小孽种······
看着她忽然涌出眼眶的泪水，男人冷笑一声松开了她的头发。年瑾脱了力，伏在地上，手边滚过来一个玉瓶，年瑾立刻捡起，取出里面一粒黑色的小药丸吞了下去，疼痛正在逐渐褪去。
年瑾无力地靠着椅子腿，轻轻喘息，面具男已经离开，屋内只剩下她一人。
须臾片刻，一名男子抱了一堆东西进来，年瑾抬起眼皮瞥了一眼，是个面生的。
男子径直走到年瑾身旁，将怀里的东西放在了桌上。年瑾手撑着椅子起身，坐在椅子上，看着面前还算俊俏的小伙子问道：“怎么称呼？”
男子挑了挑眉，回道：“晓期。”
年瑾点了点头。
晓期将东西摆好，说：“少主为二殿下准备的礼物。”
年瑾侧身看去，桌上摆了几把精巧的刀子，一摞银子，一些绷带，几瓶伤药，几张写满字的纸，还有一小包不知是何物的东西。
“此物是断魂散，连续服用十日就会变成假死人。”晓期拿起那一小包东西。
假死人？年瑾看着晓期，有些疑惑。
晓期看出了年瑾的疑惑，说：“脉搏停止，无法行动，外表看起来犹如死亡，但，其实是活人，还魂丹可将其恢复。对了，二殿下在含苞苑的时候，也曾服用过几日。”
年瑾垂眼，抿唇不语。
晓期不在意她的反应，继续说：“少主已在二殿下身体里下了毒，此毒每月的今日都会发作，如果不及时服用解药······那滋味二殿下今日应该已经尝够了吧。”
年瑾怒视晓期，攥紧了拳头。
晓期不以为意，将那几张写满字的纸摊在年瑾眼前，指着上面的一个名字，说：“此人，下月之前要将他变成活死人。”
年瑾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赵目白。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