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一群废物！”太子府内，正殿之上的东宫太子苏衍，将桌上的整个茶具，全都推到了地上。一片瓷器破碎的声音撞击着木质的地板，传来一阵阵的脆响。“是属下无能。”为首的黑衣人急忙跪了下来，额头上已是冷汗涔涔。豆大的汗珠自他的前额上滚落，滴落在那破碎的瓷片之上，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声。可那轻响之声，却早已被坐上苏衍的咆哮所掩盖：

“两队经过我特别训练的暗卫，竟然杀不了区区一个苏御，本宫养你们到底有什么用！有什么用！”苏衍飞快的自那主位置上走了下来，一脚踹在了那黑衣人的肩头，使得那人的身子不禁向一侧倾斜了几分。一阵清晰的痛楚自肩头漾开，那黑衣人却未曾敢有半分反驳，只得向后退了两步，急忙再次端正的跪好，这才开口，颤抖着声音解释道：

“是……是属下办事不力，还请殿下责罚。只是……只是那七皇子身边，另有高人相助，属下实在是……”“高人？什么高人？”苏衍的怒火此刻显然并没有平息，因此言语之间仍旧带着几分歇斯底里，那充满着红血丝的眼眸中此刻充满了愤怒，死死的盯着面前的黑衣人。那人轻轻咽了口唾沫，却也不敢有半分迟疑，开口说道：“回……回殿下，据查，今夜帮助那七皇子出逃，并且在暗巷之中击杀我们一队兄弟的人，正是谢将军谢平的独女，也就是名满京城的小谢将军，谢缡缊。有这样的人在苏御身边，兄弟们……兄弟们实在是没有办法下手。”

那黑衣人说完，急忙又一个头重重的扣在了地上，逃避似的躲开了苏衍那几乎要吃人的目光。苏衍的眉头不禁蹙的更紧了些，带着几分狐疑的挺直了身子，开口道：“谢家？谢家又是怎么牵扯进去的？那个谢平不是一向谁都不依附吗？他的女儿怎么会和苏御在一起的？”“这……这个……这个应该是因为……因为官家下旨，让谢将军与七殿下一起，完成祝祷之仪。谢将军又突然出征，这才……这才让小谢将军……暂时，暂时陪同。”

那名下属一面说着，一面早已是大汗淋漓。大颗大颗的汗珠不断地从他的额上滚落，几乎要侵入到他的眼眸之中，这不得不迫使他将头埋得更低了几分，可那颤抖的声音和不确定的语气却仍旧引起了苏衍的不满。“那他们之间还有没有别的关系？”苏衍的声音陡然下沉，似乎带着几分不满。那名下属显然还没有得到明确而具体的消息，脸色不禁变得一片惨白，此刻连同身子都开始颤抖起来：

“这……属下尚未查明。应当……应当不会有什么……”“混账东西！”那苏衍的脸色骤然铁青，随手拿起手边的另一个茶具再次丢了出去。他迅速的回转过身，咄咄逼人的目光再次看向那名属下，“不知道还不赶快滚去查。等查到了，立刻来回本宫的话！”“是。是。属下即刻去查。”那名下属听到他的话，忽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快感，即刻飞奔自殿中离开，生怕晚走一刻，上面的那位主子便又翻脸不认人，将他拖下去正法。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年多来，这位主君的脾气实在是变了好多。之前待人的温文有礼，早已被暴躁易怒所替代。这是作为一位贴身跟在苏衍身边多年的卫兵，在退出太子府的正殿之后，对于这位太子殿下，心中隐隐做出的评价。事情的源头，这位下属当然不会不知道。他们的主君，早已是彻夜难眠，寝食难安。似乎他一闭上眼睛，那些死在他阴谋诡计中的亲人们，便会化作厉鬼，来索他的性命……

“启禀娘娘，那边……失手了。”皇城大内，贵妃所居昭仁宫中，一名内侍打扮的人缓缓走上前来，垂眸敛声道。“失手了？”刘贵妃的眉心骤然一紧，脸上的表情显然带着几分诧异。她轻轻沉了口气，片刻之后，又恢复了镇定，开口问那内侍官道，“可打听清楚了，究竟是怎么回事？”“回禀娘娘，已经探听清楚了。今日七殿下与小谢将军一同出游，那边……自然难以得手。”那名内侍官轻轻躬下了身子，脸上的表情带着几分理所应当的坦然。刘贵妃闻言，轻轻沉了口气，正直了身子向外看去，徐徐开口道：

“这苏御当真是命大，有谢家保他，平常人自然是动不得了。”刘贵妃的眼眸中闪过丝丝凌冽的狠意，宽大的华服之下，一双拳头已然紧紧地攥着。那名内侍小心翼翼的抬起头来，看着自家主子那满含怒意的眼眸，试探性的问道：“娘娘，可要咱们的人……”“不着急。”刘贵妃冷笑了一声，将目光收了回来，沉声说道，“苏衍不会就这么轻易地放过苏御的，毕竟，他可是被陛下和重臣议储的人选啊。”话音落下，美艳的妇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个与她容颜不符合的微笑。那名内侍官忙点了点头，应了声是，随即接着说道：

“娘娘，据我们安排的人透出的消息，那边已经开始有所反应了。经常……夜不能寐，胡言乱语。”那内侍官说到此处时，脸上的表情显然比方才更加讳莫如深了几分，就连一双眼睛都不觉左右环视着周围，似乎生怕两人所言之事被他人旁听了去。“很好。”刘贵妃轻轻笑了笑，目光中不觉多了几分狠辣之色，“继续留心，有什么新的进展，随时来向我汇报。”“是。”那内侍说完，便躬身退出了大殿。烛火照在刘贵妃那火红色的衣裙之上，愈发显得她气质高贵，仿佛那方才的一切，都与她无关一般。

翌日一早，谢家的院落之中，谢缡缊一袭短衣劲装，看着从客房走出来的苏御，轻轻笑了笑，扬声问道：“七哥想好了，可是真的要学？”“嗯。”苏御轻轻点了点头，下一刻，谢缡缊却已然把一把长剑抵在了苏御的手中。“我昨夜思索了良久，却还真有一套剑法，或许可以教给七哥护身。此剑招本就是救命所用，虽只有三招，却也足够解一时燃眉之急，七哥可愿一试？”

“三招？”苏御不禁微微一怔，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她在桂花树下，手执长剑的模样。他虽然在武学之上颇为稀松，却也知晓，一套剑法，如何是三招所能安顿的下来的？他眉心不禁浅浅蹙起，面上似有讶异之色。而恰是在此时，谢缡缊已走上前来，轻轻一笑，开口说道：“七哥，其实……有这三招，已经足够了。”

“这是为何？”苏御反手将长剑执于背后，浅笑着看着款步走近的谢缡缊，眼眸中似有笑意，却也含着几分好奇。谢缡缊轻轻一笑，随手将剑插于腰间悬挂着的剑鞘之中，一双杏仁眼缓缓抬起，落在苏御的身上，似含着温柔，却更如同军人临行前接受命令时的坚定与自信：“因为在三招以内，缡缊一定会出现在七哥的身边。有我在，定然能护七哥周全。”

她语音笃定，闪烁的眼睫之中充满了爱慕的光芒。苏御的心扉骤然被面前的姑娘所扣响，他轻轻扬了扬唇角，似想要说些什么，却只觉得喉间一阵干涩，似什么都说不出来一般。得她如此，一生何求？

“咱们开始吧。”谢缡缊看着他那闪动的目光，心头之觉似有一阵喜悦与甜蜜涌现而来。她缓缓背过身去，将脸颊上飞升而起的红云遮掩，随即提起长剑，将自己所讲述的剑法一一掩饰给苏御看。

他本就没有多少功底，想要练成所谓的剑法，岂是一朝一夕所能达成的功夫？故而谢缡缊所教给他的剑招，显然没有多大的进攻意味，不过是以防守为主，却也能够在紧急情况之下，暂且拖延片刻，等待谢缡缊赶往他的身边。苏御一面看着她那刻意放缓的的动作，一面以自己手中的长剑轻轻临摹着。他虽然在武学方面并无研究，可却似颇有一番天赋，加之动作并算不上太多，大半个上午练下来，竟也真有了那一番模样。

“早知道七哥有如此才华，我很该早让爹爹收你如谢家军中，想来定能在武学之上大有造诣。”谢缡缊收了剑，随手抬袖擦了擦额上密布的汗滴，转回过身来，同苏御玩笑道。“只怕谢将军见惯了英雄人物，不肯收我入门倒是正经。”苏御亦将长剑放回到一旁的剑鞘之中，随意地在不远处桌前的石凳之上坐了下来，开口笑道。“怎么会？七哥未免太自谦了些。爹爹向来爱惜人才，许多寒门武人都能揽入麾下，再请官家为他们授予官职，更何况是七哥这般人物？”

谢缡缊一面笑着，一面在他身边的石凳上坐下，提起桌前的茶壶为他添了盏茶递上，轻声笑道。“那……便请小谢将军去回谢将军的话，收本王如麾下，给小谢将军当个亲兵吧。”苏御接过茶盏，轻轻抿了一口，复而转身向她，轻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