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饭，两人到街上闲逛。
张贴栏处人群拥堵，不知道是什么大事。
燕辞拉着秦窈往里挤。
“让一下。” “让一下。”
两人到了最前面，中间用熟宣纸写着好看的字体。燕辞大致扫了一眼，就是李家有个公子被鬼迷了心窍，特聘请能人异士，酬劳是五百两。
庞大的数字让众人心动不已，巴不得自己马上就变成会降服鬼妖的能人异士。免不得惋惜几句。
燕辞和秦窈挤出人群，燕辞似是烦闷道：“本想着等钱花光了再说，没想到这生意这么快就送上门了。”
秦窈不解道：“你想帮人捉鬼？”
燕辞突然笑着揽过她的肩头：“怎么样，你想不想体验一下捉鬼的乐趣？”
捉鬼…还有乐趣？
她不禁想起了她看过的那本《捉妖奇异录》。
两人向人打听了李家的住处，像门外的仆人说明来历，前去禀报，踏入府门，看到一个打扮利落简素的妇女迎面走来。
见到他们二人，妇女神色转变地有些不耐烦，挥挥手。身后的人往地上扔了一块碎银，打发道：“又来两个骗子，当我们李家好糊弄呢！快拾了银子滚蛋！”
秦窈和燕辞看了一眼滚落在自己脚边的银子，神情皆是冷淡无波。燕辞向前迈了一步，轻轻勾起唇角，讥笑道：“看来魏夫人不少被江湖骗子糊弄，不过以一概全可不是个好习惯，焉知我们没有真本领？”
魏淑玉被人强大的气压震的一愣，随又平静道：“见二位不像本地人，皆是少年之龄，不知有何能耐？”
燕辞随意一笑，极为好心地建议：“在下认为魏夫人不如先派人到李公子房间看看，再决定我们的去留。”
魏淑玉与管家相视，“峙儿正好好的呆在房间，为何要……”她瞳孔一震，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快，派人到公子的房间！”
魏淑玉急匆匆地带着人往李峙房间查看，仆人弯腰道：“请。”
燕辞拍了拍他的肩膀：“地上那块银子是你的了。”
他和秦窈这才跟在后面。
秦窈道：“你让他们去李峙房间，是不是李峙已经不在那里了？”
燕辞点头：“昨天李峙被关在屋里，那女鬼可不闲着，截了他永远在一起岂不更好？”
他的语调勾人，目光盯着秦窈，仿佛这话是对她的说的。
秦窈重复：“…永远在一起？”
“为什么女鬼会对李峙这么执着？”
燕辞：“这就说来话长了，恐怕有人比你更想知道。”
几人搜了李峙的房间无果，魏淑玉急的走到两人面前。
“仙人果然神通广大，这下草民信了，还请仙人务必找回我外甥，定当好好酬谢！”
燕辞的语气终于有几分认真：“来此便是替魏夫人排忧解难的，三日后自当见分晓。”
看起来相当有把握。
“还敢问仙人这恶鬼何来？何故偏偏抓着峙儿不放？”
燕辞看她疑惑的模样，问道：“你们刚搬到这房子不久吧？”
魏夫人点头：“仙人说的不错，自峙儿父母故去后他就一直同我和我相公住在一起，我家祖上世代经商，在外做生意久了，便想着回来看看，总还是要落叶归根的，家里那位便要我先来张罗，这下可好，出了这种事，我还怎么放心让他回来……”
说着，魏夫人难免有些神伤。
她叹口气，摆了摆手，邀请道：“我看天色已晚，不知仙人可愿在陋舍暂住，我马上让下人准备晚饭。”
燕辞目光看向秦窈，似乎在征求她的同意。
她点头：“就先现在这里住下吧。”
夜晚，直至浓的看不见一丝亮光。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秦窈一向睡眠浅，听到声响，意识逐渐回笼，起身警惕地看向门口。
“是我。”熟悉的嗓音响起。
秦窈沉下心开了门，语气不免有些不好，带着些起床气：“大晚上的干吗呀？”
极少见她这样，颇有些软萌劲儿，燕辞抿嘴一笑，带着点神秘感，扣住她的手腕：“跟我来。”
秦窈一路顺着燕辞，越走越偏，脚下的路也越来越难走，月光幽幽打在地面，隐约看出几分阴森荒凉。
“燕…燕辞，我们这样不太好吧…？”
她脑子里的睡意消散全无，一股凉气从腿根升到脊背，有些莫名地害怕。
“别怕。”他薄凉的声音轻轻地安抚着她。同时心底也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带她来了。
“要不我先送你回去吧？”狭长的凤眸里满存担心犹疑。
两人的步伐停了下来。
秦窈心底犹豫稍许，却定定握紧他的手：“我不怕，我想和你一起。”
到底也经历了不少，这样的肢体接触算是平常，两人的默契度也逐渐日益增长，两人都没觉有什么不对。
燕辞点头，捏了捏她的左侧脸颊，微俯下身：“好。”
“其实也没什么危险的，放轻松。”
他又用那种轻浮地语调说话，似乎在缓解秦窈的心情。
“嗯。”秦窈乖乖应声。
——
一口古井。
清浅月光下只能看到冰山一角，许多枯藤缠绕在井口，密密麻麻，周围杂草落叶一片，看起来已经许久没有人打理。
“奇怪，魏夫人搬过来应该也有些日子了，怎么会没让人清理清理？”
燕辞甩了张符纸过去，触到枯藤立即化作明火将其烧至无影无踪。井口一览无余地敞在眼前，不知多深，燕辞丢了块石头进去。
“不为人知的秘密啊。”他半眯着眸笑，一根手指横在唇前。
一秒…
两秒……
还是不见有声音。
“好深。”秦窈惊叹。
燕辞：“这里是整座宅子阴气最重的地方，本来想着白天带你过来，但又想万一那鬼白日不现身，扑了空可不好。”
秦窈点头，心底暗自惊讶，没想到他还懂这些？涉猎如此广泛。
他手掌一挥，红蝶成群的入了井口。
她扯了扯燕辞的袖子，突然想起来什么，颇像质问：“燕辞，你是不是…蝶妖啊？”
燕辞听到这句话，扭头看她，随意道：“…算是吧。”
秦窈木讷不再言语。
心里犯嘀咕，怪不得这么妖孽，原来是这么漂亮的红蝶化成的！
两人的目光齐齐注视井口。
如火的蝶光从井里升腾而出，一具骨架被托到上空，红蝶遍布骨架各处。空洞的眼骨那里像是突然又有了生命，散发着骇人的幽光。
人骨被放在平地，红蝶消弥。
秦窈完全被眼前景象震撼：“人…人的骨架怎么会在井里？”
这句话似乎给周围更添几分诡异氛围，尤其不远处还有一具白花花的尸骨正摆在那里。
秦窈属实有些惊颤。
突兀的沙土漫空卷起，周围的杂草招摇，刮的让人睁不开眼睛。两人皆下意识地低头用手臂抵挡住狂沙。
苍茫间，她隐约看到一张金黄色的符纸向井边刺去，霎时，四周变得飘渺又寂静。
燕辞询问道：“还好吗？”
“没事。”“你呢？”
燕辞依旧笑着：“以后这话可以免了。”
两人向前几步，一阵冷风掠过，秦窈看到枯井边一只惨白的手掌正向上用力攀爬，又一只手攀上，秦窈的心里忐忑不安。
“嘘，她出来了。”燕辞的面上不显惶恐，十分悠然自得，眸里淡然自若，仿佛一个看戏的过客，忽又带着气音亲密道：“如果害怕，我不介意你抱着我。”
两人本就挨的近，听这引诱，秦窈差点就脱口而出“好”，她羞愤地的红唇正待说些什么，却又见井里的东西已经现了真面目。
她的脸部已经残缺不堪，下颌角的那块皮肤不知到了哪去，只见森森白骨，脸上带着各种各样的划痕，双眼没有焦距，迷蒙诡异，机械地朝着他们走来。
秦窈下意识后退一步，燕辞却不惊不慌，单手拦住她的腰身，神情寡淡：“知道我是谁吗？”
他敛着的双眸扬起，凌厉的凤眼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红色光晕。
仿佛来自地狱的恶魔，一种强大的怪异气场震慑住了继续向前的不知名的“人”，同样，连秦窈心里都生出一丝奇异的感觉。
那东西终于停止不前，似乎很是害怕燕辞。
“几十年…”，他的目光扫过那副骨架，顿声道：“我想知道你到底有什么执念。”
“…哈哈哈……哈哈哈…”
那东西却笑了，竟有些诡谲的美丽，嘴角僵硬地向上抬起，扇动双眸，两行血泪顺着嘴角滑落，笑容狰狞悲凉。
“执念？你们知道那种好不容易以为自己得到救赎，却发现原来只是到了另一个地方过着人不人鬼不鬼的日子吗！我死后，很久很久才有了意识，可一切却都晚了！你说凭什么！他们杀了我，却还可以逍遥地活在世上开心享乐，而我却要在这井里独自孤独怨恨几十年，现在，他们都死了……”
“……不…不！”说着，她却又否定了自己的话。情绪高昂：“桓郎还没死！他还在！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会一直等我…我的桓郎啊…”
空洞的眼神里秦窈却能无比清楚地感受到她的痴迷与悲伤，她顿了顿，害怕消减大半。
“桓郎是谁？”
她听闻此话，瘫坐在地上，目光涣散的笑着：“桓郎啊……他是世间最好最温柔的男子…我穷极一生都难以企及的光…”
秦窈心底疑惑,但又不敢问太多,于是闭口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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