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皇后在宫里举办酒宴。
皇上难得参与，各嫔妃争相斗艳，岂料皇上到时怀里已经佳人在卧，穿得一身石榴裙，笑得娇艳十分，听说便是前段时间刚封的梅娘子。
众人难免脸色有些难看，但依然堆着笑行礼。
戚暮看着眼前用红瓷盛着的食物，用勺子抿了一口，一股淡淡的清香味，咸而不腻。印象中的飞龙汤一向是很浓郁的鲜香，今日尝到的却与平常不大相同。
其他嫔妃也都尝了此汤，夸赞道：“皇后娘娘的筵食就是不错，连平日里喝腻了的飞龙汤也好喝上许多。”
皇后听此正欲答话，却听一身哀嚎从殿里传出。
戚暮瘫在地上，面色痛苦：“快请太医……”
看到这一幕，已经喝了飞龙汤的嫔妃们呆了。
难道此汤有毒…？
皇后和皇上同时起身，正趴在皇上肩膀上的梅娘子一下摔倒在椅上。
皇上走过去扶起戚暮，这才看见她的衣裙下正有血流出，他心中大惊。
怀里人哀求地看着自己：“求皇上救救臣妾肚子里的孩子…”
两个时辰后，养心殿外。
“禀告皇上，朝贵人已有三个月身孕，若是再晚一步，怕是孩子就要……”
皇后一听立即跪下，歉疚道：“还请皇上降罪于臣妾，臣妾实在不知朝贵人已有身孕若，不是臣妾朝贵人肚子里的皇子险些就……请皇上责罚！”
皇帝拧眉瞥她一眼，清淡道：“此事怪不到你头上，起来吧。”
皇后点头，柔弱道：“谢皇上。”
一旁在侧的贵妃缓和气氛：“这朝妹妹有了身孕怎么也不晓得告知皇后与皇上，若不是今日食了飞龙汤，还不知何时才能知道竟有喜孕？”
皇上一听，冷着脸派人道：“把给朝贵妃诊脉的太医带过来！”
太医吓得浑身哆嗦，将实情一五一十地交代清楚。
“带下去，杖责五十。”
上面的人脸色难看，随便地将人发落。
“禀告皇上，贵人醒了。”
皇上起身要探望，却转身道：“爱妃受惊了，都早些回去吧。”
两人行礼：“是。”
出了养心殿，一片暖荣之景。
贵妃笑道：“皇后娘娘这步棋下的不错。”
皇后道：“妹妹哪里话？倒让姐姐有些不懂了。”
贵妃手抚上发髻，语气随意：“不过一个寒门丫头，不久就再也见不到了吧。”
说罢，她明艳地笑着离去。
殿里，戚暮虚弱着跪在地上。
“臣妾有罪，不该隐瞒陛下，任凭陛下处罚。”
皇上站在跟前，就这样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良久，他沉声道：“为何不告诉朕？”
戚暮道：“臣妾…不敢。”
他怒而反笑：“不敢？有什么不敢？”
皇上看着泪如雨下的人儿，突然沉默了。
他俯下身将戚暮抱到床上，替她掖了掖被角。
“有朕在，定会保你和孩子无虞。”
戚暮早已闭上了眼，想是听见了，眼角的泪花泛着白光。
第二日圣旨下来，她晋升到了妃位。
大清早，一大堆人挤满屋子说要祝贺。下午，才见皇后的身影。
婢女将礼放在一旁，皇后摆手坐下。
“既然怀孕了便好好躺着吧。”
“只是怀孕这等喜事妹妹竟还要藏着掖着，真叫人寒心，不过幸得皇上宠爱，否则不知道要落得个什么下场了。”
被子里戚暮手心篡紧，却硬是挤出几分笑意：“皇恩浩荡，臣妾定不辱使命。”
皇后点头：“既然如此，瞧着妹妹安好，本宫就先回去了。”
后不出五日，梅娘子失足落井。
戚暮莫名心里发慌，果然，出事次日身边侍女被带走审问。承认了是戚暮指使陷害。
戚暮无凭无据证明清白，反倒是杀人的证据比比皆是，一桩接一桩，她被罚禁足。
夜晚不知几时，一个身着白色披风的女子执灯走了进来。
她脱下帽檐，竟是皇后身边的人。
“你来做什么？外面的侍卫呢？”戚暮瞪大眼眸质问。
眼前人却笑着：“若娘娘还是不知是如何走到今日的话，就要容奴婢说一句不客气的话。”
“——那都是娘娘咎由自取啊。”
见她如此，戚暮心底生出几分凉意：“你什么意思？”
“当真不知道啊，不过也没必要知道了。倒不如乖乖承认是您害死了梅娘子，不然令尊可没好日子过。”
……父亲？
戚暮气的直接给她一个耳光：“放肆！”
“别以为自己是皇后身边的一条狗就可如此胆大妄为，本宫的父亲何曾由你说得！”
这一巴掌扇地不轻，婢女的脸上很快就出现了醒目的红印，但倒也沉得住气，依旧好脾气道：“明日，若是娘娘还不承认自己就是杀人凶手，那令尊的性命可就不好说了，孰轻孰重娘娘自己掂量清楚！”
说完，推门而走。
戚暮怔怔地滑坐在地。
皇后…皇后…到底为什么？
她抚上肚子，哭了一宿。
早上门被打开，人被带到御前。
所有证据的矛头都指向自己，现在只需要戚暮认罪一切就完美结束了。
她看着那张曾说要保她无虞的脸孔，不死心地问：“皇上认为，臣妾为何要杀害梅娘子？”
答话的是梅娘子生前侍女：“为何？！你还好意思问？还不是因为我家娘娘受皇上宠爱，刚有身孕，你嫉妒在心便痛下杀手！”
身孕…！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侍女，她怎么会毫不知情？
但看来已经没有任何解释的必要，她闭上眼：“臣妾……认罪，是臣妾杀了梅娘子。”
案子一结，戚暮被关进冷宫，或许是皇帝还念及旧情，留她一命保住了孩子。
只是冷宫不比以前，吃穿用度紧缺，又加上有孕在身，身体一度吃不消。
就算送来的是残羹剩饭，她也会挑拣着吃完，尽量不让自己饿着。
下雨天，她饿的缩在角落，却又不敢打开门，怕不受控制地抓着泥土塞进胃里。她饿的几近昏厥，从昨晚就没人来送饭了。
“咚咚咚…”
外面的人敲了敲，推门而入，扔下饭盒，扬长而去。
戚暮扑上去，抓着什么就往嘴里吞，不久却感觉小腹一痛，地上布满了血。
她的动作一顿，哭着拍门：“来人——快来人！救救我的孩子！救救孩子……”
门被锁上，任凭屋里的人如何哭喊依旧没有半分回应。
渐渐地她昏了过去，听说再次醒来时，人已经疯了。
时不时从屋里传出几声逗孩子的笑声，日子一久，宫女难免害怕，撺掇着下毒杀死了戚暮。
临死前一月，她将期望和思念已经悉数埋在了地下。如今，她也要一起去了。
爱成就一切，却又摧毁一切。
来不及防备，来不及接受。匆匆而过，淡如年华消逝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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