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吱吖——”
明锦推门而入,将床两侧的纱帘挽起,看着还在熟睡中的秦窈有些奇怪。
欲待唤醒,却见那双眼眸轻动了几下,漆黑色的双瞳朦胧地望着帐顶眨了眨,她起身。
怎么对昨晚发生的事格外模糊?
好像蒙上了一层薄纱,明明清楚的记得,却又感觉极其陌生。
明锦好心道:“公主,已经卯时了。”
秦窈瞪大双眸,如梦初醒,快速地换了衣服,疾步走到梳妆台前坐下。
“明锦,快。”
明锦为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插了支流金步摇。
她的目光映在铜镜里的自己,突然不经意落到一旁的胭脂盒上,她随手拿了一个打开,颜色不算太深,和浅月季差不太多。
明锦:“公主今儿个是想上一些胭脂吗?”
秦窈一怔,把胭脂放下,良久才开口:“不用。”
秦窈恍惚地看着自己那张脸,意识再次飘到昨晚。
她…抱了燕辞?
铜镜里的眼睛突然变得有神,她站起身,语气欢快道:“阿桑呢?”
明锦被弄的有些迷糊,忙道:“正在院里和下人们一起玩呢。”
不知是不是记忆模糊的缘故,秦窈的心情开朗了很多,但那句话却一直在心底:
下一世她会遇到良人的。
前世今生,她愿意信。
“阿姐——”
欢快的声音伴着珑安着急的步伐袭来。
秦窈俯身接住她:“阿桑玩的可还开心?”
珑安夸张地点头,兴高采烈:“开心!”
“吃早饭没有?”
珑安摇头:“珑安想和阿姐一起吃。”
秦窈起身拉着她进门:“好,可不能饿着我们珑安小公主。”
“明锦,准备早膳吧。”
明锦:“是。”
早膳后,两人说好秦窈要给珑安讲故事,还没来得及进行,就见明锦过来禀报。
“公主,娴妃已经到宫外了。”
秦窈扬了扬眉头:“速度还挺快。”
珑安一头雾水,拉了拉秦窈的裙摆道:“阿姐,是娘亲要来了吗?”
前方,炽红的绫罗款款步入宫内,身后两三个丫鬟随行而伴。
秦窈本着礼仪为大行了礼。
“见过娴妃娘娘。”
“君上,他怎么处置?”
黑衣女子跪在地,姿态恭敬。
红衣少年轻呵,眉间厌恶十分。
“给你们当个玩物也不错,别让我失望,嗯?”
夙月唇角微扬:“是。”
“最近怎么样?”
“一切正常。”
少年若有所思地点头,扫视着周围一切。
所到之处,皆阴天蔽日之象,红光夹杂,漆黑一片。
夙月起身,表情稍有忧虑:“…君上,您最近寒疾可有复发?”
少年神情一顿,“没有”,夙月道:“那令神她……可还好?”
少年凝眉不语,侧过身手里化出一枚令牌。
“夙月,这段时间这里就交给你们两个了。”
夙月立即下跪:“君上,您再这么做会……”
少年把令牌随意的扔在了她的身侧。
“我知道。”
“我承担得起。”
他的语气散淡,像是再说一句再平常不过的话。
“最少三天,等我回来就好。其他无需多问。”
“是。”
人在眼前消失,夙月低眉看向那块令牌,号令军队,见此令牌,如见亲尊。
她一把捡起,沉沉地吐出一口气。
希望她能早日回来吧。
枫月宫里,明锦为对坐的两人斟茶。
秦窈轻撇了一眼娴妃身后的妙枝,抿了口茶,默不作声。
娴妃笑道:“窈儿如今可是变了,倒像是换了一个人。”
秦窈笑而不语,装模作样道:“窈儿素来喜爱读书博弈,娘娘前来拜访实在不知该如何招待,不如来场棋弈如何?”
娴妃点头应允:“早就听闻窈儿棋艺非凡,如此甚好,本宫很是期待。”
如血色一般的唇瓣微微上扬,娴妃不停地摩挲着指上的护甲。
小丫头果然不一般。
“明锦,去拿棋盘来。”
“是。”
一盏茶的功夫,空落的棋盘已经满覆棋子,黑白两子旗鼓相当,一时难分伯仲。
“窈儿,你也知道本宫已不如当年,膝下只有一个珑安,心思都只花她一人身上了。今日,便是来带她走的,再过几日,便是皇贵妃的寿诞,本宫便想着让她多练习练习这胡璇舞,待大宴之时献给皇贵妃,但听婢女告知,她却常来枫月宫偷懒。不知,窈儿可否帮本宫劝劝珑安?”
秦窈观了观棋局,将黑子拈在手中,落下。
“这胡璇舞及其难习,何苦非要为难珑安呢?”
娴妃道:“窈儿不知,这胡璇舞珑安已经学了有些时日了,中途放弃实属不妥。”
“娘娘说的是。”
最后一枚黑子落下,秦窈得意一笑:“娘娘,窈儿可是赢了。”
娴妃称赞:“窈儿果真不负虚名。”
“娘娘亦如此,只是这心可不在下棋上。有些事,是否太操之过急?”
娴妃不明道:“窈儿此话何意?”
“仅字面意思,再无其他。窈儿定会好好劝珑安,助她早日习得此舞。”
两人起身。
“那便好,有窈儿做姐姐真是珑安的福分。”
“时候不早了,本宫先回唤宁宫了。”
秦窈看向妙枝,目光带着淡淡地笑意:“娘娘,这婢女可否赏赐于我?”
听闻此话,妙枝立马跪下,神经紧绷。
如果娴妃应了此事,那她以后…岂不是永无翻天之日?!
娴妃顿步,眉梢微拧,笑意涟涟。
“妙枝已跟我许久,若窈儿想要,本宫自然愿意割舍,只是,是否还要看妙枝自己的意见?”
两人的目光汇在妙枝一人身上,妙枝抬头便撞向秦窈那副笑吟吟的双眸,但那心里却是止不住的惊慌。
该怎么办呢?若是说不愿,以秦窈的身份不过几日那件事便会公布天下,到时就没有退路了,可若是愿……?
妙枝:“奴婢…定不辱公主赏识。”
她闭上眼,心跳声大如雷。
娴妃的表情有一瞬的凝滞,秦窈道:“还是娘娘考虑周到,既然如此,窈儿就不送了。”
娴妃走后,枫月宫静得可怕。
秦窈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敛了笑:“明锦,带去延华宫吧。”
妙枝惊地猝然站立,皇贵妃的住所?
“什…什么意思?”
明锦道:“还能有什么意思?跟我走吧。”
“来人——”
“将妙枝带去延华宫。”
唤宁宫
珑安跪在地上,娴妃怒地面红耳赤,春藤案上的青瓷盏一挥落地,声响震得珑安直哭。
“…娘亲……您别生气了…珑安错了…珑安再也不到枫月宫偷懒了,以后一定会好好练习舞艺的…”
娴妃神情一顿,转而眸中含泪,柔情地将跪在地上的珑安抱在怀里。
“珑安,你听母妃的话好不好?你要相信,母妃都是为你好。并非是必须让你练习这胡璇舞,而是母妃只有你了。你再不争口气,这四方红墙内就再也没有我们娘俩生存的余地了。答应母妃,别再去枫月宫见大公主了好吗?”
珑安在娴妃的胸怀里痛哭。她明白,这唤宁宫早就不是以往的唤宁宫了,娘亲也不是以前的娘亲了,而她,从即刻起,也不再是昨日恣意鲜活的珑安公主了。
“但是娘亲,阿姐她对珑安很好…珑安舍不得阿姐…”
娴妃忽地将她从怀里扯出,两只手捏着她的肩头,眼里的情绪繁杂。
这不是珑安第一次见,只是此刻眼中的神情更多了一丝悲凉与无助。
“珑安,你要记得宫里没有情,任何人都不能信,就算她今日不与我们为敌,那明日呢?以后呢?而且她背后还有皇贵妃,母妃不想你与他们牵连,记住,我们生活在宫里,我们是敌人。”
敌人……
珑安低头不语,她不想和最喜欢的阿姐做敌人。
这世道就只能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