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眼里的光太炙热,让他退无可退,避无所避。
按照比赛的规则,若有人倒地十秒不起,擂台就会有所感应,自动将此人传送出去。条件严苛,胜者十无存一。
比赛也是分等级的。
上层台子和下层台子相当于两个擂场,两者之间本该互不干涉,只在最后对决中从两个擂场的胜者再选出魁首。以锣声为令,锣声响起两下之时,留在台上的人为最终胜者。
而像苏昭这样提前将上层台子的人都先打了出去,更是从未有过的特例。所以只论结果,苏昭等于是坐拥不败之地。
可现在苏昭从上层跳到了下层,等于打破了限制。
无论沈元中途能不能一直站在台上,在最后比诀之时,他都有一个上层擂台胜者的名额。
他把本该属于自己的胜利白白拱手让给了沈元。
沈元静静地看了苏昭很久。
少年笑的好看,隐隐与记忆里的画面重叠。
他想起傍晚的风,想起南幽的鸟鸣,想起年幼的孩子亦步亦趋跟在他的身后,想起他们被拉长的影子。
他想起忽然变大的月,想起洒满了的一地星光,想起了某个醉酒之后的傻瓜哭着闹着要捞月。
他想起了少年怯怯的喊着“大师兄”的场景。
他想起了少年熠熠生辉,盛了满池星光的眼。
于是心里密密麻麻,密密麻麻忽然泛起了一阵又一阵细微的痛。
“可是啊,苏昭。”
沈元拿起了剑。
没人看清他的动作。
只是一霎那,天光忽暗。
银河倒转,星辰斑斑。
蝉声休止,风也在此刻停住了喧嚣。
像是过了许久,又像是只在瞬间。
除了那穿着白衣和他怀里的少年,所有下层台子的人全都已消失不见。
万剑归宗。
他便是天下最锋利的一把剑。
四周的空气几乎要凝固起来,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沈元却全然不顾,只低头看向他的少年。
漫光剑影间,他学着斑驳记忆里的模样,将头抵在少年的额间。带着宿命审判般的预言,温柔又平静地笑了起来。
“这是天命使然。”
很轻很轻, 很快便淹没在了随之而来的锣声里。
无人听清。
·
“大师兄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早知道就不跑那么快了。”
木房内,一个穿着蓝色衣服少年正百无聊赖的趴在桌子上,一下没一下地用手敲打着什么。
“年年都是如此,什么时候能——”
“顾师兄,顾师兄,出大事了!”
“噗通”一声,来往的弟子不小心摔了个跟头。
“怎么了,这么慌张。”蓝衣少年“唰”的一下站了起来,赶紧去扶小弟子。
小弟子拉住少年的胳膊,眼里放着奇异的光: “是二十三号,二十三号出现了两个魁首。”
少年的动作一顿。
“什么,两个?”
“是啊,顾师兄。你不知道那个上层魁首多么凶残。一个人,赤手空拳,干翻了所有上层擂台的人。”
小弟子说起来还心有余悸:“本来好好的,只要他站着不动就能获胜了。结果,结果他——”
“慢点说,慢点说。”
“他跳下去了!”
少年:!
“幸好被一个人给接住了。”
少年松了口气。
“所以这和两个魁首有什么关系?”
“最最神奇的是接住他的那个人啊,一只手,一把剑。我都没看到他是怎么出招的,竟然只是几息时间,所有人都落败了!”
少年:!
“这位道友现在在何处,快快引我去见。”
“走了,被江师兄带走了,连带着上层魁首。”
少年恼怒,少年仰天长啸,少年捶胸顿足:“这等奇事,这等奇人,怎么能少了我顾安!”
“嘿嘿嘿嘿嘿嘿。”
小弟子忽然笑了。
“师兄,我用留影石录了下来。”
.
“掌门,听说今年的新生试炼出了一件奇事。”
黑子落下。
风声呼啸,雷霆乍起。
雨淅淅下了起来。
“我宗自古以来便是以一台一魁,如今这两魁之事,实在是令人惊异。这二人确实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只是,这样做,会不会破了我们门规的威严?”
持白子的人乐呵呵听着。
“门规上说,锣声敲响,最终留在台上的人即为魁首,却并未规定具体人数。将他们二人全都纳入门下,完全是合情合理,又何来破坏一谈呢。”
他举起白子,
“更何况,那出万剑归宗,实在是精彩啊。”
落下。
霎那间,雷霆消散,春光明媚。
他微眯起双眼,眼神却猛然变得犀利起来。
“且再等等,我期待着他们的到来。”
然后等着你亲口告诉为师,你在做什么。
慕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