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米流泪流到视线模糊，仍旧没有任何人出现。
他叹了一口气。
“哭了也没人看，真是浪费表情。”
他翻身坐起来，突然愣了。
诶？
床是一米二的小床，房间是他在二层的小客卧。
“所以……我刚才是做了个梦吗？”
杨小米揪起被子角飞快的擦干净脸，幸好没人看到，这太丢脸了。
他几乎迫不及待的要去确认那些数字是不是还在，然而不巧，杨舟已经忙完了，刚巧推门进来。
“睡了一上午，吃饭去吧。”
杨小米哪敢不依？虽然暗自撇嘴，但仍旧老老实实自己洗漱了，跟着人去餐厅。
一顿饭吃的飞快。
杨舟就在对面静静的看着他。
他的目光透过玻璃镜片扫过来，温和而冷静，让杨小米不敢直视。
“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
“今天天气好，下午我们出去转转。”
“好啊。”
杨小米秒答，话说出口他立刻就后悔了。
“去……哪儿啊？”
“远远走，去市里。”
“呃……”
他的犹豫很反常，不是一直嚷嚷着在家里憋闷的难受吗？现在有了能出去的机会却为什么不愿意了呢？
杨舟递来问询的目光。
“你不想去？”
杨小米仗着自己是病人，很想理直气壮的回他：不想！
但是从他的内心里，他还是非常期待去外面走走的。
两种心情纠缠在一起，他整个人死机了。
“我肚子疼。”
杨舟推了推眼镜。
“正好，你老闹肚子疼总归是有点蹊跷，这次正好带你去医院检查一下，如果真有哪里不好尽早治疗。”
“……又不疼了。”
杨小米低着头不看他，手指在桌子上划拉划拉，好像那是钢琴键盘似的。
杨舟也不催他，就在对面坐着旁观。
“不要这样子嘛，你不想出门，我们就不出去。”
杨小米眼睛一亮，“唰”的抬起了头。
“真哒？”
“真的，这有什么的？”杨舟微微一笑：“反正我也是临时起意，想说你以前不是去市里转过嘛，有些地方你还有点印象，正好趁现在没什么事带你再去瞧瞧，过段时间就忙了。”
糟~糕~
好想去。
怎么办？
杨小米张了张嘴巴，没说出一个字来。
杨舟费解的看着他。
“走还是不走啊？”
“我……内个……呃……”杨小米习惯性的捂肚子，反应过来这招没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吭哧了半天才小小声的道：“我能不能上楼一下下啊？”
“上楼？哪儿？你要带什么东西吗？什么都不用带的，我给你收拾好了。”
“呃呃呃呃……”
看他这反应，杨舟心想，他跟宝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没办。他要离开，临走前必然要见宝祥一面做个交代。
但是宝祥呢，已经没法见他了。
还上楼做什么呢？
“走吧。”杨舟一把抓住车钥匙，站起了身。
杨小米十分不情愿的跟着站了起来，推得椅子腿在地板上刮出长长的摩擦音。
“哦。”
关于杨小米上次出逃的全部内容，杨舟一直很好奇。他这次带杨小米出去，一则给胡蓉腾出空间来，二则也的确是想让他故地重游，看能不能发现有价值的信息。
车子到达市中心已经是傍晚。
给杨小米选的羽绒服是俄罗斯的品牌，那叫一个厚实，把人整个包的从头到脚，再把帽子一扣，毛领子整个把脸都能捂住。
他要用手拽住毛领子才能拉开一点缝隙，可是刚拉开的缝隙又被手套填满。
试了好几次仍然没找到一个好办法，他把帽子往下一扯，冷风“呼啦”一下把他的头发吹的飞起，糊了个满脸。
杨舟要给他把帽子拉上去，他就躲，实在给怼到墙角了就死命的挣吧。
“闹什么脾气啊？”
杨小米不说话，看着过往的行人，一个个看过去，最后把目光落在了杨舟身上。
这位杨医生仍旧是成都那一身，呢子大衣长围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演《上海滩》。
“你是南方人欸。”
杨舟点头：“我是。”
“你穿的比我少，这不合理。”
杨舟心里一想，这不是闹脾气，这是借机找茬呢。他更不急了，大拇指一竖：“老子身体倍棒儿！”
杨小米：“……”
俩人各有一肚子心事，谁也不是很想搭理谁，街上随便转一转又回到了酒店，在大堂吧点了两份简餐。
杨小米长期服药，副作用导致血糖不稳定，肾功能也……
所以晚餐是鸡肉意面套餐。
基本上是一盆蔬菜沙拉外加两筷子面条。
杨小米全程是含着眼泪在吃，比咽药还困难。
“我想吃肉。”
杨舟怕他嘴馋，吃的和他一样。这时轻松的从自己的盘子里挑一块鸡肉亮给他看。
“这不是肉吗？”
“我不要这个！”
“不要你也吃完了，再努努力，最后一口了。”
杨小米转过头，仗着头发长偷偷撇了撇嘴。却也不再纠缠，快快吃完就坐等着回去睡觉。
“明天就是元宵节了，今晚外面很好看的，不去转转吗？”
“不去。”
“冰雪大世界建了冰雕城堡，我还没看过呢，你陪我去看看呗？”
“不看。”
杨舟默了一默，眼镜片随着低头的动作闪过一丝黯淡的蓝光。
“好吧。”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使杨小米感到鼻酸。他特别希望杨舟能继续要他出去，虽然他还是会锲而不舍的拒绝。
可是杨舟没有给他太多机会，吃完饭直接就上楼，回房间休息。
这间酒店住客少，洗澡水需要多放一会儿才能有点热度。有将近十分钟的时间内，洗手间的水流哗啦成了房间内唯一的声音。
杨小米放空了自己，坐在窗子边上玩手指。他刚刚发现食指的指甲下方翘起了一块死皮，这在江湾可是不会有的，保姆梁姨会仔仔细细的给他从头到脚收拾好。
“梁姨。”
他念着这个名字，无意识的把死皮向下撕扯着。
待到杨舟发现，他的食指已经糊满了血。
“小米、小米……”
呼唤声好似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听起来不那么真实，也没什么紧迫感。杨小米听到了，起初不想回应，但是呼唤声不断，保持着一定的频率锲而不舍。
他有些烦，抬起了头。
杨舟蹲在他面前，手捧着他的手指，拿棉棒沾了双氧水消毒，刺痛感使他回到人间。
仔细看，手指上出现了一条狭长的伤口。
“是你弄的？”
杨舟的手抖了抖，险些没捏住棉签。他又好气又好笑，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虽然如此，还要保持镇定。
“你自己弄的，不要冤枉我。”他平静的道。
杨小米歪歪头看他，怎么看怎么觉得他特别陌生。就好像两个人有十年没有见面，又像是他是化装成杨舟的其他人。
他大力的哼出一声。
“我不喜欢你了。”
“总说这种话不觉得幼稚吗？”
杨小米心里好像是开了一扇门，自己的猜想似乎是得到了证实。他使劲儿一挣，把杨舟的手甩脱，双脚缩回去踩在圈椅的边缘，准备好给他一脚。
“你不是我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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