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蓉这句话说到一半硬生生刹车，就想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可是沈总把话接下去了。
“对对，让你胡姐带你回杨医生那儿。”
杨小米的眼中瞬间有了神采，一下子从洗手台跳了下来，直接绕过董事长，奔着胡蓉拐住她的胳膊就要去找杨舟。
“他会等我的，都是我不好，他一定等了很久。”
什么叫想死？胡蓉现在就想死。
董事长一脸灰败，草草给沈总安排了几句，就有大秘带着人簇拥着他离开。胡蓉完全能理解他的心情，家丑给外人看了，任谁都不舒服。
她主要担心杨小米会不会受影响。
沈总招招手就要叫司机过来，被胡蓉一个肘击把话撞了回去，见她给自己暗暗打个眼风，他便叫人都出去。
“你们远点儿守着。”
胡蓉从衣柜里拿出了自己的手包，里边放着一板药，这是她带杨小米逛商场的时候杨舟塞给她的。
她扣出一颗递给杨小米。
“我每次要吃六种药，怎么只有一片啊？”
“杨医生说叫你先吃一个，其它的在酒店呢。”
杨小米不疑有他，就着果汁利索的把药吞下去，完事就要去找杨舟。
“好，我带你去。”
胡蓉亲自开车，副驾驶上坐着沈总，杨小米占了后座，车子驶出去却没往酒店的方向，而是围着环路一直开。
沈总心知情况不对，不出声，偶尔看一眼后座，更多的时候余光锁定胡蓉。
杨小米自打上了车就很蔫，不到十分钟就彻底睡死了过去。
“安眠药？”
胡蓉没多解释：“算是吧。”
她把车子拐进个岔路口，停在唯一亮着灯的便利店外，看着里边码放整齐的种种零嘴出神。
沈总就笑：“一晚上没怎么见你动筷子，饿了吧？”
胡蓉摇头。
“干我们这行的要能精准控制身体状况，我晚上一般不吃东西。我饿，但是还能忍。”
“这么跟自己过不去？”
胡蓉偏过头看看他，想了想，终于问了出来。
“董事长没事吧？”
沈总伸出一根指头隔空点点：“你这双眼睛太毒，他跟你一样，还能忍。”
忍字七划，谁都会写，不一定人人都能会做。胡蓉的忍是靠意志力，韩董事长的忍是靠药物效力。
而杨小米，当他得知杨舟已经不在这个城市了，他会怎样呢？
“杨医生走了。”
沈总一阵默然，最终无奈一笑：“你是觉得我做的太过，伤了他的心？没办法啊，要按董事长开始的意思，是直接就把玉衡送出国。杨舟毕竟是个外人呐，董事长不信任他也正常。”
胡蓉不置可否。
“我也是外人啊。”
她这么一说沈总倒是想起了她之前的承诺，她之前说过的，尽早做完搜索任务，然后滚蛋。
“你不是说要走，怎么还不走？”
胡蓉立马皱了眉头。
“是沈总不许我走，这次可不是我死赖着了。”
沈总一哽，看向了杨小米。
他只是睡了，他会醒来的。
明天早上，当他睁开眼睛，他就是韩玉衡，他还记得自己的父亲母亲吗？
胡蓉忽然开口：“给小少爷联系好医院了？”
沈总点头。
“早就妥了，荷兰方面特地组织了专家团队，董事长打算这次回去把他一起带着。”
他说到这里倒有些遗憾的意味，其实他已经不想赶胡蓉走了，也已经开始安排人给她运作保护区。其实最近几件事看来，她还是一个很有行动力的人，如果的确可用，放走了倒是一种损失。
“你们在山里的搜索任务没有完全中断吧？你是不是还留了人守在那里？”
胡蓉狡黠的眨眨眼：“现下大雪封山，我就是想让他们出来也办不到，那块地方……”
她说着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道：“还有很多未解之谜啊。”
沈总默了一默。
“你的意思是如果有机会还想再继续？”
胡蓉诚恳的道：“这样的机会如果有，我一定会争取。如果没有，我会想办法。”
“明白了。”沈总点点头，你想争取就好，我给你这个机会。
“但是，你要帮我做一件事情。”
天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啊，胡蓉表示倾听，您说，几个意思？
沈总回身看了一眼杨小米，探过手拍拍他的膝盖，没有得到任何反应，稍稍放了心。
“说句心里话，我不希望玉衡出国。”
胡蓉一愣，就听沈总缓缓道：“如果他的病能够在国内控制住，那是最好的。否则一旦去了荷兰基地，等待着他的将是非常残酷的治疗。”
“祛病如抽丝，都不容易。”
沈总忽然有些烦躁。
“你不懂。”
胡蓉讨好似的笑笑：“我是不懂，等您告诉我呢。”
精熙医药事业部在荷兰的基地主要负责精神药物研发，有着国际上顶级的团队，有最新的药物，一流的诊疗设备。韩董事长的病情主要就是在自家基地治疗的。
“可是这么多年了毫无起色，董事长始终离不了药物的控制，各种副作用渐渐都能看出来。我总觉得他撑不了几年就会彻底退居幕后。”
“可以聘请专业管理团队嘛。”
“非也，非也。”沈总高妙一笑，问她：“你有没有听出来，我的描述中遗漏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
胡蓉一歪头。
“荷兰基地那伙人！”她恍然大悟。
现在董事长是半隐退状态，大部分时间都在荷兰基地接受治疗，非但久久不能痊愈，还无法离开太长时间。
医疗事业部精熙最重要的核心业务，沈总的地产年产值不到百亿，与之相比也只是小打小闹。
沈总的意思，如今的精熙，不止荷兰基地，整个医疗事业部都是乐见管理层式微的。非但乐见，说不得还要做一把推手。韩玉衡没有病也会被确诊为有病，更何况他是真的有病，那正好，就一直病着吧，别康复了。
“最可怕的是什么？”沈总绷着脸，低声道：“最可怕的，对于董事长治疗的拖延不是个人行为。这是一个九千多人的庞大集体默认的观点！不像你们办江湖事，总有个对家。这事没有带头人，许许多多人都会自动自发的互相配合、去往这个方向去做。”
胡蓉一转头，盯牢沈总，表情十分古怪。
沈总给他看的一阵不自在。
“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但我要先告诉你，这不是危言耸听，这是事实。”
“你明明不喜欢小韩，却能够这样为他考虑。”胡蓉莞尔一笑：“我是在想，沈总你这人心还挺善。”
沈总给她说的不自在起来，转过头闷闷的咳两声，望着车窗外出神了半天。
两个人各怀心事，各自出神，谁也不想说话，谁也不想动。天上又飘起了雪，他们的车子渐渐给披上了一层白纱。
后座的杨小米睡的很熟，这时候看上去他是天真无邪的，然而药效总会过去，那之后会怎样呢？
胡蓉希望他醒来之后不要闹，乖乖接受一切现实，自己也好抽出精力来考虑怎样继续与精熙合作。然而她也有一闪念，沈总又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呢？是因为自己身后有个胡家？他希望拉拢自己做帮手？
一个主营业务为医药的庞大集团，在全球建了近百家医院，十多个研发基地，居然治不好自家的大BOSS！然而并不是没有这个实力，而是九千多人的核心团队集体敷衍！股东都发现了，大BOSS毫无所觉！这真是太有趣了。
她发动了车子。
“也不知道沈真把老宅收拾的怎样了。看看去？”
沈总眼中有笑意，立刻坐正了身子。
“看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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