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
杨舟的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呼唤声，这声音清亮，穿透力极强。更何况就是贴着他的耳朵，几乎是把这两个字直接塞进他的脑袋里，真是想不醒都难。
他把眼睛眯缝成了一条线，周遭还是黑黢黢一片。
“还早啊，不要吵。”
“哥哥！哥哥啊，八点啦！”
也？
杨舟翻了个身，好悬没吧身边人挤到床底下的去，收获章鱼似的手脚缠抱，这算是醒全了。
落地窗上结了薄薄的一层窗花，杨舟隐隐觉得头有些痛，闷闷的想了一会儿，这才发觉他们两个就顶着玻璃窗睡了一夜。
他赶紧去摸杨小米，这家伙果然全身上下冰凉凉的，精神头倒是足，爬到玻璃窗前用拳头的侧面去按那一层薄冰，再点了五指在上面，成功的印出了一只小脚丫的形状。
透过这一只只脚丫看出去，小院子的所有东西都顶了厚厚的一层奶油糖霜似的，大雪仍然在下。以往这个时间要经过的工程车也没有了，天地间静的好像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杨舟的心里也是一片安静。
杨小米玩了一会儿觉得冷了，钻回被子里把手塞到杨舟下巴颏底下去捂，杨舟就含着下巴给他暖手。他这时候才看清杨小米，他的眼睛晶晶亮，满满的都是好奇。
他说，哥哥，下雪了啊，八月份就下雪了吗？
杨舟很想摸摸他的头，想到他不喜欢只好忍住，笑笑道：“是啊，好大雪……”
他的眼珠忽然一僵。
“你、你说几月份？”
杨小米饶有兴味的看向窗子上自己的作品，随口道：“八月呐，昨天我们开车走了很远的路，你忘啦？”
他说着停了停，仰头环视一周，又看了看门外：“说起来，这里是江湾吗？好像不是我们家的样子。”
这一瞬间好像有一记重拳击打在杨舟的心脏上，很疼，他要屏住呼吸才能忍下。他把头埋进被子里，却好像是赤身裸体钻进了外面的大雪中。他很想出去看看门口有没有向外的脚印，也许有一个杨小米在昨晚离开了，只剩下一副躯壳。
他不愿意这样去形容他，此时此刻在他身边这个一脸雀跃欢喜的年轻人，他不愿去想这一切其实是精神分裂制造的假象。
不知是什么样的原因唤醒了小米的分裂人格，使他的主体人格再次隐藏了起来。
“杨小米。”
“嗯？”
“你好好想想现在到底是什么时候？”杨舟抓住他的手让他坐在床上，把被子圈在他肩膀上裹好，极认真的看着他。
杨小米仰着脖子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忽然感觉很有趣，任凭杨舟问他什么都像没听见似的。杨舟不得不抬手遮住他的眉骨，强迫他转移视线看自己。
“这附近有一个村子，我曾经带你去村民家拔胡萝卜，你还记得吗？”
杨小米点点头：“米菲最喜欢吃胡萝卜了。”
杨舟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个坏孩子啊。
“小米啊，哥哥心脏不好，你可不要吓我啊。”
“哥哥心脏怎么了？”杨小米担忧的摸摸杨舟的胸口，歪头想了想，忽然握拳击掌，好似有了极好的主意。
“哥哥是医生啊，你自己给自己看看咯。”
“我是医生。”杨舟刚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问他：“我是什么医生？”
“兽医啊，你在欣欣动物医院工作，你还有一个同事，是宝祥哥。”
“你记得吉林的那间医院吗？”
“什么……医院？”杨小米的眼中有了迷惑：“在哪里啊？吉林省吗？是……市区？通化？白城……”
他不断的抛出一个又一个地名，不断的在试，可是怎么说也不对，便渐渐低了头。他越说声音越低，越说越没有底气。杨舟居高临下的对着他，看到有一滴泪水“啪嗒”落在被子上，溶进蓝缎的面料里，变成了一汪小小的湖。
“我知道现在可能不是八月份，不是可能，肯定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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