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小米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座俄式小红楼。这就是他在大衣柜里回忆起来的画面,他曾经以为,小楼的前面会是一条繁忙的马路。这次梦里看到的却是一个圆形的喷水池,水池中央有一条红色的大鲤鱼,像是要跳跃龙门似的直立着。蘑菇形状的水花从长须的鱼嘴里喷出来,整整齐齐。
他往旁边望望,那是一条清爽的林荫小路,高大的银杏顺着道路两旁伸展过去,金黄色的美丽树叶飘飘洒洒落下来,青砖的地面很快就变成了一条被金毛狗蹭过的黑裤子。
“还好我养的是德牧。”他嘀咕一句,睁开了眼睛,墙上的时钟指向了十点十分。
“今天醒早了啊。”他抱住被子翻个身,猝不及防和一只打哈欠的狗来了个亲密接触。
“啊嗷~”
有谁把脑袋伸进狗嘴里过吗?杨小米今天总算是知道德牧长了多少牙齿了。
他抹一把脸翻身坐起来,从头发的缝隙中看到了一个人。
酒店的保洁员提着拖把吭哧吭哧的拖地,十分卖力气,抽空问他一句啥时候出门,她好换布草。
“你要换什么?”
保洁员把墩布一停,从床头指到床尾:“床单被罩枕头套,统称布草,长知识了没?”
杨小米呆滞的抓抓乱草似的长发,还是没明白。
“有那么一个地方。”杨小米把梦里的小红楼详细的讲给保洁员,问她见过没有。
保洁员盯着他T恤上的一串英文字母瞅了半天:“你这件衣裳哪儿来的?”
“路边买的?”杨小米扯扯T恤,把前襟印着的lollipop扯成了泡泡糖:“十五块钱。”
“……是有那么一家店铺,每年都印好些这种短袖,满大街见人就送。这家店就叫这个名儿,就是你问的那个小楼儿,离这儿不远。”
杨小米一喜,想不到居然有意外收获,忙问那家店是做什么的。
“是当铺,收旧家具,也卖珠宝项链什么的,死贵死贵。”保洁员把自己手腕上套着的手镯对着光晃晃:“我这个是和田玉呢,他们偏说不值钱,可我看他们柜台里的镯子也没比我这个好看到哪儿去。”
杨小米的视线落在那只玉镯上,纯白的手镯半透明,条带状的红色纹路蜿蜒其中像血线一样,是挺好看的,但明显不是玉质。
“玛瑙也算是宝石。”
保洁员一愣:“你说什么?”
还以为只有我会不明白别人的话,杨小米笑笑:“您接着忙,我说梦话呢。”
就在杨小米艰难的为起床做心理建设的时候,宾馆外的落地窗上映出了一辆婴儿车。
车里的小宝宝戴着墨镜,酷酷的啃奶嘴。推着他的大人同样带着墨镜,只是眼镜片总是要往鼻梁下滑,有点沉。
胡蓉走到落地窗旁,对着玻璃从上到下打量自己的影子,经过乔装打扮,她整个人较之前粗了三圈。尤其是肚子,一看就是生过孩子没恢复好的样子。
她抚着衣服下的布包满足的叹了口气。
“这个胖子是谁啊?”
小红楼里面摆设着许多博古架,当中支了张八仙桌,有店员对着仪器研究一串手链。胡蓉悄悄跟到这里,并没有进去,而是转到了对面的咖啡厅。
绿色的阳伞下,她喝美式,不加糖。宝宝喝奶,原味的。暂时谁也没有搭理谁。
手机里的短信一条接着一条,“方宝祥”先生每天换一家酒店入住,家家都选在最热闹的街区。
获得自由的滋味很好吧?胡蓉抱了孩子在膝盖上颠着玩儿。
“再给他两天时间好不好?小羊咩咩可能是闷坏了,出来转转也没什么的嘛。”
小孩子脑袋颇大,被颠的高兴,脖子一使劲,脑门不管不顾就顶了过来。胡蓉没防备,腮帮子给撞了个正着,想不到孩子脑壳还挺硬,腮肉撞到牙齿,给她疼的直嘶哈。
“爹熊熊一窝,这话没错。你爹估计还不知道你被偷了呢,以后就跟阿姨混吧,阿姨带你爬山去。”
就在逗孩子的瞬间,他的视野中出现了一人一狗。
胡蓉一把把孩子放进推车,拉起了防晒罩,不动声色移了一盆多肉挡在脸前,悄悄观察他的行动。
杨小米终于看到了梦中的小红楼,也看到了那条俗气的大红鱼,原来这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紧了紧德牧的牵引绳,推开了店铺的玻璃门。
和一般当铺不同,这家店内的灯光很明亮,灯光透过水晶珠串照射在展柜里陈列的珍玩玉器上,一室珠光宝气。
店员看见了他,略把目光移到德牧身上,却只是礼貌的颔首,什么都没多说。
靠墙展柜上有一把小提琴吸引了杨小米的目光,深棕色的琴身旁立着一寸大的标价牌,三位数字后边缀着一个中文的万。
杨小米的眉毛跳了跳,刚想问什么,却见店员向着门口的方向看了过去。
他随之转身,在店门口站着一个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