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修斯身体虚弱,刚醒来的声音也沙哑,眼下激动牵扯到胸口的伤口,让卡修斯不免倒吸一口凉气,疼痛又顷刻间让他冷静下来。
看着卡修斯这副样子,雷伊心里不是滋味,他下意识的就要去扶卡修斯,卡修斯却先他一步躲开了,雷伊的手僵硬的停留在半空不知所措。
“所以你为什么觉得我在撒谎?”卡修斯再次追问道。
雷伊无奈的叹了口气,声音低沉道,“你说没说谎,你自己心里是最清楚的,我不想逼你。”
看着卡修斯低垂的脑袋,雷伊继续说道,“卡修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什么秘密可以守得住,而且…我们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除了属性系别之外,我们没有什么不同,说是家人也不为过吧?你瞒着我,没有任何意义。”
卡修斯闻言,似是泄了气般不再言语,他低垂着眸,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听得出来,雷伊并没有责怪他的意思,没有生气,没有伤心,而是心平气和,耐心的诉说着内心的想法,这张卡修斯心中一阵酸涩。
他们的确亲近的就如家人一般,什么时候开始成了彼此最忌惮的人呢?
有些事,从一开始就错了,在他选择隐瞒雷伊的每一分每一刻,一切都已经错了,或许雷伊在知晓全部的那一刻,是失望心痛的,接受不了也无所谓了,雷伊那么细心的人,迟早会怀疑的,可面对雷伊的每一刻,卡修斯都在悔恨,他不恨别人,他恨自己。
卡修斯以前总说自己最讨厌自私、虚伪的人,曾经的自己与现在判若两人,怎么就活成了自己最厌恶的样子?
望着卡修斯低垂的眼睫,雷伊走近,“卡修斯,看着我。”
卡修斯抬起头,与雷伊四目相对,眼中却一片朦胧,似是有水汽,神情却很呆滞,更多的是茫然。
雷伊继续追问道,“真的没瞒我?”
雷伊的眼神坚定,不给卡修斯任何躲闪的机会,卡修斯心在慌,眼睛却不敢离开雷伊一步,生怕自己心虚的样子被雷伊看穿。
他直面迎击雷伊,半晌才缓缓说道,“没有。”
只有卡修斯自己才知道,他说的这句话有多么没有底气。
雷伊紧紧盯着卡修斯,他辨不清真假,看不清卡修斯,但继续追问下去这个问题,也没有任何意义。
雷伊淡淡开口道,“好,我相信你。”
“先回答我的问题。”
雷伊的每句话,都让卡修斯悬着一颗心,或许雷伊口中的相信只是让他安心,卡修斯避不可免,既然雷伊想听,那卡修斯只能给他答案了。
他声音平静道,“雷伊大哥,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怀疑我,之前我和你说过了,我与布莱克是误会一场,早已冰释前嫌,他的失踪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你为什么觉得我会害他?”
为什么会怀疑卡修斯?
雷伊心中的答案太多了。
就如卡修斯所说,二人自诺克萨斯星分别后,卡修斯安然无恙的回了赫尔卡星,布莱克却不知所踪,这也难怪会引起格雷斯星的怀疑,再加上二人之前的恩怨闹得沸沸扬扬,突然的和好如初,论谁也不大会相信,连雷伊最初都秉持着半信半疑的态度,更何况是疑心慎重的格雷斯星呢?
再者,之前布莱克与卡修斯的感情有多好,雷伊是看得出来的,布莱克看重卡修斯,就会对他毫无保留,不可能会对卡修斯说谎,要么是布莱克不想回格雷斯星找的借口,要么是卡修斯在说谎。
而最重要的一点,在听闻布莱克失踪之后,卡修斯毫不慌张,一点着急的意思也没有,甚至说的上是毫不在意,好像布莱克失踪这件事,对他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卡修斯完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
当时雷伊的注意力全放在乌萨斯与卡迪尔身上了,他们二人来者不善,完全是冲着卡修斯来的,相比于布莱克失踪的真相,那个时候的雷伊更想先护着卡修斯的安全,完全没留意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现在回想起来,卡修斯的一举一动都太奇怪了,雷伊甚至也在怀疑,布莱克的失踪确实与卡修斯有关,但他没有证据,只能从卡修斯口中得知真相,可卡修斯说的话,雷伊却又不知道该不该去相信,这话里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
“冰释前嫌?”雷伊冷着一张脸,问道,“这话你是专门说给我听的,还是说给你自己听的?”
“你什么意思?”
卡修斯盯着雷伊的瞳孔,内心越发的慌乱,他现在不确定雷伊是在揣着答案问问题,还是在故意试探他。
雷伊继续往前,随后双手绕过卡修斯,撑在办公桌上,将卡修斯牢牢禁锢在其中,雷伊深邃的眼神中夹杂着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低沉的声音也在卡修斯上边传来:
“卡修斯,你是知道我的,你们三个我是最相信的,无论事实怎样,证据有多确凿,只要你们摇摇头,我可以否定所有对你们不利的东西,可到了现在,你不觉得自己变了吗?有些事你还要继续瞒下去多久,你和布莱克之间的事,连乌萨斯都比我清楚,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两个不肯对我透露半个字,你们之间的恩怨我要从别人口中得知,甚至…他说的我毫不知情,而当事人…我最相信的人,却对我隐瞒至今,卡修斯,你当真令我心寒……”
雷伊的每句话都是刀子一般狠狠戳在卡修斯心窝上,他心中泛起阵阵刺痛,看向雷伊的眼神都变得彷徨无助。
自他与布莱克撕破脸后,卡修斯始终没有勇气面对雷伊,他瞒着雷伊太多了,他辜负雷伊对他的信任,每次雷伊去关心保护他的时候,本该是暖心感动的,可卡修斯却觉得心底一片凄凉,他不是对着雷伊,而是对着他自己。
卡修斯强忍下内心的酸涩感与想哭的冲动,低声问道,“是乌萨斯和你说了什么吗?”
雷伊直言,毫不避讳这个问题,“你很担心乌萨斯和我说了什么吗??”
卡修斯心里乱的一团糟,情急之下,想要站起来,却又被雷伊摁了回去,雷伊不给卡修斯消化的时间,继续问道:
“你知道吗?我与布莱克的师父第一次碰面,我看得出来,乌萨斯并不关心布莱克,相比卡迪尔,他倒真有当师父的样子,卡迪尔只想知道布莱克的下落,而他只想抓你回去,但是我与他交战的时候,他难得和我说上几句话,可能他要不说,有些事我大概一辈子都不知道,卡修斯啊,连他都看不下去了……”
卡修斯低着头,沉思了半晌,也没有说出来什么,他不知道该怎么说,卡修斯与他们打过照面两次,他也发现过的,相比卡迪尔的疯狂执着,乌萨斯更冷静坦然。
那次他伤了布莱克之后,卡迪尔来找他算账,乌萨斯陪同,可全程都是卡迪尔一个人在对他发泄,乌萨斯则是在一旁冷眼旁观,卡修斯与他全程都没有说上过一句话,对于卡迪尔的疯狂报复,乌萨斯只有淡淡的一句“多此一举”,貌似对于卡修斯伤了布莱克这件事,乌萨斯完全置身事外,他没有像卡迪尔那样冷声逼问,也没有打感情牌,而是坦然面对这一切,可能对于布莱克怎样,乌萨斯根本就不关心。
卡修斯扬起头,露出一抹苦笑,“你信他不信我啊?”
“我就是因为相信你,所以来亲口问你!”雷伊声调突然升高,他紧皱着眉,死死盯着卡修斯,胸口起伏着,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雷伊的声音很大,几乎传遍办公室的每一个角落,在整个长廊上都能听得真切,听的清晰,也让卡修斯的心猛的一颤。
雷伊追问道,“我问你,那天布莱克伤了谧娅之后,你与布莱克去了哪儿?我在罗格星系转了那么久都没找到你们,盖亚每次问起的时候,你都在有意回避,后来我去问了布莱克……”
雷伊忽然冷笑一声,笑声里满是落寞,“你们两个的嘴,真是一个比一个严…他倒是护着你!”
凌乱的思绪让卡修斯一时忘记了思考,他看着雷伊的瞳孔,他现在已经确定,乌萨斯把这件事告诉了雷伊,粤尔迪克从未放心过布莱克与战神联盟接触,始终派人监视着他,卡修斯伤了布莱克,这件事也许早已传遍了格雷斯星,雷伊知道也是早晚的事,布莱克瞒着雷伊,是为了保护卡修斯,对于布莱克来说,他在战神联盟终归是个外人,他不想因为自己,让卡修斯与战神联盟产生分歧,所以他自行忍受。
乌萨斯既然已经告知雷伊,雷伊大概已经全部都知晓了,那他再瞒下去也就没什么意义了,反而让雷伊疑心更重。
卡修斯直接回答道,“怀特星。”
“还差点杀了他?”
“是!”
卡修斯回答的很干脆,丝毫不避讳,这个回答让雷伊不知所措,在短暂的愣了几秒后,他继续说道,“我以为乌萨斯在说谎,特意去怀特星看了一下……”
随后雷伊凝聚能量,金黄色的能量在半空中自精元处汇集,在卡修斯诧异的目光中逐渐变得清晰,雷伊好像拿出了什么东西。
金黄色的能量在一刹那散开,化作空中的点点晶莹,而那被能量紧紧包裹着的东西没了能量的控制,从半空中掉落下来,躺在办公桌上,发出“哐啷”一声响,令卡修斯心头一颤。
而在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后,卡修斯猛的瞳孔一紧,他几乎是直接站起来,反应速度太快,雷伊差点儿被卡修斯撞到下巴。
是那把他伤了布莱克的利器,当时他下死手,却终不忍心,避开精元的位置,毫不留情的刺穿布莱克的胸口。
这把短剑此刻安安静静的躺在办公桌上,上方的灯光明亮,映射的这把短剑上面的血光格外耀眼。
这把短剑周身被泥土与鲜血覆盖,上面的血迹早已干涸,在卡修斯眼里却是那么的刺眼,像是某种警告,在刺激着他不断回忆起当日的场景。
自卡修斯伤了布莱克之后,他不敢再回赫尔卡星,他也不敢回怀特星,那个地方沾染着他最对不起的两个人的血,他无法面对,这反反复复的仇恨压的他喘不过气,仅剩的良知在一点点被摧残,他要被这窒息的痛苦折磨疯了。
再次见到这把短剑,给卡修斯的冲击着实不小,动作太大,连伤口被撕裂的痛感卡修斯都觉得不算什么了,胸前的绷带渐渐被鲜血染红,马上渗透到最外层的一圈……
卡修斯细微的动作雷伊都看到眼里,他早就猜到了卡修斯会是什么反应,他不免失望的低垂着眸,声音也冷道,“难怪…乌萨斯与卡迪尔对你那么执着,卡迪尔更是对你残忍至极,现在看来,一切都不奇怪了……”
卡修斯沉默着一言不发,他就这么静静的站在那儿,眼神一动不动的盯着那把短剑,他全身都在发抖,恐惧慌乱的情绪在此刻更是达到了巅峰,以至于雷伊说了什么,他也听不进去。
雷伊望着卡修斯越发苍白的脸庞,他站在那儿一言不发的样子,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在等待着被斥责。
雷伊在确认这件事属实后,他的确生气,的确愤怒,他是真的想斥责卡修斯一顿,可伴随而来的是那种不被信任的落寞感,他自以为关系十分要好的兄弟,却一直在瞒着他,不肯对他坦露心声,这又让雷伊感到心凉。
他想和卡修斯说很多,可在看到卡修斯那大病初醒憔悴的那张脸,然后很多话到嘴边,却又只剩下了无奈与叹息。
雷伊压下心中的各种情绪,他叹了口气走近卡修斯,双手顺势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雷伊语调轻柔,眼神却满是期待与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