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个人向】囚龙

他打开锁，进入黑暗的地下室。一股浓重的血腥味撞入他的鼻孔，使他下意识捂住了鼻子。他瞪了一眼身边畏首畏尾的助手——这家伙两腿都开始发抖了。“我交代过的，不准用刑。”

助手瑟缩得更厉害了。“小的……没有，一连几天他什么也不肯说 ，每到第二天早上来时，满屋子都是……满身都是……”他语无伦次地辩白着，身子抖得和筛糠似的。

“滚。”他简短地命令道，助手将牢房的钥匙抛给他，便连滚带爬地跌出了地下室。

地下室只有一间牢房，平时这里不关押犯人。只是半个月前，他得到了一个不可再求的宝藏。本来指望手下三两下解决，但他实在是坐不住了，于是将会第一次面对——

王耀两手的手腕被镣铐锁死，用铁链吊起，手腕处已不见完肤，皆为血肉和凝固的暗红色血痂。身上华美的衣服确实完整，只在袖口处残破不堪，但殷红的血从衣服下不断渗出，给华服添上暗黑且狰狞的颜色。

听见他的脚步声，王耀也并未抬头，不知是不是根本就没有了抬头的力气。

“醒着吗？”他蹲下来，打量王耀眼睛上遮着的一层薄纱布。与周围散乱堆放的和王耀胳膊上松散缠绕的纱布不同，这一片显得很新，而且没有被血浸染，其它的纱布都暗红破烂得骇人。

铁链发出了衰弱的响声，他知道王耀醒着。“他们似乎对包扎不大上心，我已经吩咐过要优待……”铁链颤动得更加厉害，似乎在用尽最后的力气来拒绝他。但他无视了，伸手试图取下蒙住王耀双眼的纱布。结果没等他伸手，纱布就骤然掉落，而他也大惊失色地迅速倒退几步，脸色刹那间苍白一片。

那双琥珀金的眸子竟然那般的耀眼，像是有火焰在里面跳跃，连黎明的灿烂也相形见绌。若是这双眼温文尔雅波澜不惊，便令世界沉溺其中；可现在它们烧起了怒火，迸射出的愤怒可以将地狱焚尽。于是他被这样恐怖的眼神钉在了角落，似乎被刺矮了一截。

铁链又挣扎着响动了几声，他逃逸出去的魂魄终于勉强收了回来，恢复了平时冷漠无情的样子，只是还残有一些神经质的惊慌。“既然醒着，那就说吧，你究竟是不是化为人形的——龙？”

“是，又怎样了？”这清晰的声音不像是一个奄奄一息的人发出的。或许正因为，王耀是龙。

他再次上前几步，疯狂的喜悦已经让他不再惧怕那双眼。“那么，你需要什么条件？一切的一切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告诉我：祥瑞，腾云，还有长生不老的秘密。”

王耀没有看他，眼帘低垂，似乎死了一一般被吊在那里。他为了令王耀直视他，强迫地抬起了王耀的脸。他太迫切需要一个答案了，无论这答案如何，是会带他升入天堂，或是堕入地狱。

这时他才发现面前这龙长着一副倾城容颜，尽管苍白得不像话，下唇也因为痛苦而被咬破，还带着殷红的血丝。但这容颜始终令人有只可远观之感，约莫是那眉宇间的帝王傲气与那璀璨无比的双眸所致。

透过因血液凝结而绞在一起的长发，他能看见王耀的嘴唇颤动了两下，似乎要说出什么。他大喜过望，疯狂的喜悦不断燃烧，似乎要化为实质。他崇敬地后退一步，满怀热望地喊道：“来吧，告诉我！”

铁链剧烈地抖动起来，发出刺耳的锵锵声。王耀笑了起来，张口吐出一个字：

“呸。”

他感到恐怖起来，面前的龙明明是囚徒，却像战胜的帝王一般张狂肆意地大笑着，用蔑视一切的眼神看着他。他站着，王耀跪着；他手握牢房钥匙，而王耀被铁链锁着。但是那个阶下囚，正用看垃圾一样的眼神看着他……

“真是托了您的福，我还没死。所以这样你就以为你有资格了吗？”原本无力地跪着的王耀，此刻挣扎着站了起来，铁链的撞击声令前面那人心神不宁。“你和我谈交换？我所要的不过自由，而且最令我恶心的是，一个垃圾正自以为是地凌驾在我头上耀武扬威。”王耀猛地一扬手，铁链在拉扯下发出了难听的震响，而王耀手腕的伤口再一次撕裂，身上被衣服遮住的这里与那里，撕扯出的伤口也再次渗出血，但王耀好像不觉得痛似的，任凭鲜血流着。

他开始不安了，他害怕这龙就用如此凄惨且骄傲的方式自杀。牢房里除了王耀与铁链、乱七八糟的纱布与血之外一无所有，而且铁链将王耀紧锁在牢房正中央，为的正是避免产生最坏的结果。但是这龙竟然选择了凤凰涅槃式的方法，因为被囚的屈辱……

“告诉我，你就可以获得自由。”他惊慌地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好像被锁在那的人是他一样。

“要是我不说呢？”王耀嘲讽地抛出这么一句。

“不说我就杀了你。”他试图令自己的声音更具威胁性一些，但颤抖的声音无论如何也无法掩盖。王耀只是轻蔑一笑：“你？你舍得吗？”

当然是舍不得的。他开始审视自己手中的筹码，却发现这些对王耀来说一概不起作用。好像是一个即将输得精光的赌徒对上了财阀的大老板，对面全是蓝筹。他正想开口，王耀却不断施以重击：“杀了我？你不觉得你在讲笑话吗？你还不配决定我的命运。其实你是这样的可怜，这么迫切地想得到长生不老的力量，你满以为我只要掐个仙术，然后你就能与神仙并驾齐驱了。龙可从来没给别人施过仙术，因为你不配。”

他已经恐慌地像变了个人，竟口不择言地问道：“那你为什么不用仙术逃走？”

王耀高傲地昂起头：“有必要那么卑微吗？更何况我还没有见到真正的幕后主使，怎么说都要……”王耀向前跨了一步，而他被惊得连连后退。“你恐怕不知道吧，我不仅可以带来祥瑞，也可以带来诅咒。”

他在最后看到的，是王耀突然明艳如火的双眸，然后他便被倒塌的房屋碎砾永远地埋葬了。

一切似乎都安静下来。天空划出一道耀眼的光芒直通云霄，路过的人们驻足抬头，皆言那是神龙下凡，会带来祥瑞。

而他们没有注意到脚下的废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