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叔——师叔师……”
声音戛然而止,夙鸣夕放轻了脚步一点点走到江泽桉身边,床榻上正躺着莫言。
夙鸣夕偏头看见师叔居然睡着了,就这么坐在床边睡,他蹙了蹙眉,这样不着凉都怪了。
他又悄悄退出去悄悄溜进来,手里多了条薄毯。他给江泽桉披上后正打算离开,江泽桉却醒了。
刚睡醒还有些不清醒,江泽桉下意识抬头看看床上莫言睡得是否安稳,一低头发现自己还披着薄毯,再一扭头就看见抱臂看着他的夙鸣夕。
江泽桉几乎是下意识出口,声音压的极低,“那个……鸣夕,天色不早了,你怎么还不睡啊,用功也不能这么用……”
夙鸣夕不说话,依旧看着他。
“呃……你师弟最近一直被梦魇着,我刚哄了他睡下。”
夙鸣夕还不说话,如果视线可以化为实物,那么此时江泽桉已经被戳了两个大窟窿了。
江泽桉:坏菜。
他赶紧拢了拢身上的薄毯起身,顺手抱起夙鸣夕就往外走,还不忘了放轻动作。
正值夏日也不用关门,江泽桉就抱着夙鸣夕一路走向弟子房。还不忘边走边哄人,“鸣夕,师叔这不是担心你小师弟吗,我下次一定一定注意好不好?我错了你别生气?”
其实江泽桉也没多大,是长辈里年龄最小的了,年且十八连冠都没及。
江泽桉连哄带骗终于把夙鸣夕哄乐呵了,就在江泽桉将小孩儿安置好,掖好被子准备离开时,他的袖子被一双小手紧紧攥着。
江泽桉挑眉,柔声问小手的主人:“鸣夕?怎么了?”
小手的主人支吾了半晌才缓缓开口:“明天……是我的六岁生辰……”
“嗯,师叔记得。”
夙鸣夕眼睛一亮,语气都轻快了些,“那,那我可不可以和师叔一起去后山?”
江泽桉坐回床边,捏了捏夙鸣夕的小脸儿,笑了,“好啊,在这儿等着我呢。行吧,明天也带上你小师弟,记着不许乱跑哦。”
夙鸣夕:“嗯!”
第二日,后山。
小寿星一来到后山草药都不采了,拉着小师弟一阵疯跑乱玩。江泽桉寻思着草药不采也没关系反正还有很多,也就依了他们,毕竟也少见鸣夕这么爱玩。
江泽桉从背篓里拿出一本医术,步入湖心处的凉亭独坐。凉亭是白澈要求建的,用来仲夏乘凉,因想到师门人多没有设桌椅,只有扶栏处可以坐人。
江泽桉选了个一抬头就能看见两小孩儿的角度,但还是不放心,又特意叮嘱了遍不许乱跑才安心依着柱子看书,硬生生把凉亭坐成了贵妃塌!
正值清晨,风吹来时百草低拂。
后山上有片蔷薇花田,离湖不远。夙鸣夕拽着莫言采了一背篓的蔷薇花枝,尽管很小心但手还是被刺划了些小口子。
莫言有些着急,“师兄你的手……”
夙鸣夕板着脸一把捂住他的嘴,“嘘,小声点儿,其实今天还是师叔的生辰。”
莫言的小眼睛缓缓瞪大,拿开夙鸣夕的手,做贼心虚的开口“那你这是打算做什么?”
“做花环。”
夙鸣夕语气淡淡的,一点也没有刚刚那股子爱玩的样儿。
莫言懵懵懂懂,跟着师兄席地而坐,他瞧着比自己小三岁的师兄一派老成的拔刺、编环、调整大小。
忽然想起什么,莫言抬头看了看亭中的师叔,耳边响起了夙鸣夕的声音,“放心,师叔看起书来特别认真,没一上午不抬头的。”
莫言点点头只好继续看着夙鸣夕忙活,他尝试开口,“师叔好像不记得自己的生辰?”
“不是,他记得,但就是懒得过。”夙鸣夕手上动作不停。
“哦……”空气安静了几秒,莫言闭上眼干脆一下后仰瘫在草地上。
“做好了!其实……”这回是夙鸣夕主动开口了,“其实我也不知道真正原因,这说辞是师叔自己说的,大师兄也不知道。”
“师叔很温柔的,整个师门的人都这么说。我去年有幸陪师叔去山下小镇给人治病,那个病治起来很麻烦,但师叔不觉得累。”
“他日日夜夜在床榻边给那人诊脉熬药喂药,他把那个病人当做亲人一样对待。”
莫言枕着双手,脑海中浮现出江泽桉忙碌的样子,真的很像这个人。
夙鸣夕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土,抬手给自己戴上一个花叶多的,“那家人千恩万谢,说要多加诊金,但师叔没要,他都退回去了。”
“人们叫他观世音,说他华佗再世。我觉得,他们没说错。”夙鸣夕的语气掺杂着喜悦,比以往要轻快多了。
莫言睁眼时正好看见他小师兄转身一刻勾起的唇角。
“师叔——”夙鸣夕远远的在湖边喊人,几步跑下小桥到了亭中,江泽桉仍在那啃书毫无知觉。
等夙鸣夕到了他面前江泽桉才把书放在膝上,他瞧见人手背着有些疑惑,“怎么了?”
夙鸣夕赶紧踮脚将花环戴在江泽桉的头上,恰巧一缕阳光打入亭内,自江泽桉身后落入夙鸣夕眼中。
“生辰快乐……”我的神明。
我决定,将花赠予你,向天上的神明祈愿。
愿年年岁岁,人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