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那时年少（二）
庞硕在高一的时候就体会到了一种心情，那就是——急。
但是他不知道怎么办，于阳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和男生打成一片，明知道有些男生对她有所觊觎她也不保持距离，她问他们学习的问题，但其实于阳完全可以来问自己，但是她却会去找那些男生讨教，他不懂于阳这么做会得到什么。
但是于阳知道，她得到了男生们的特殊对待，区别于任何女生的待遇。
可也正是如此，于阳再也融不进女生的圈子了，但是她完全不在乎，在她眼里这些女生做作、幼稚，但是在女生的眼里，她却是显得那么格格不入，招摇的，令人讨厌的，女生总在背后说着她的坏话，可是那又怎样呢？这完全不影响男生对她的喜爱和优待…
“你能不能和他们保持点距离。”庞硕已经不记得对于阳说了几次了。
“他们喜欢我啊，可以帮我做很多事啊。我为什么要保持距离啊……”于阳走在水泥地和草地之间的小矮墩上，一手扶着庞硕的肩保持平衡。
“男生的想法远比你想的龌龊多了，我懂他们。”
“是吗，那你告诉我，他们在想什么。”
庞硕瞬间有些羞涩，他怎么说得出口，青春期少男的悸动和对女性的幻想，那都是难于启齿的事情，他虽然觉得很不好意思，但是他从来不会脸红，所以大部分人都看不出他的紧张，只是耳根的暗红色会出卖他。
于阳看在眼里却没想逗趣他，庞硕这个人太耿直了，她并不想让他尴尬，毕竟关系都这么好了，挖苦他做什么。
“总之，我还是劝你别和他们走那么近。你有什么事，你有什么学习上的事，来找我就是了。”庞硕本想说，你有什么事都来找我好了，但是这句话到了嘴边又改成了学习的事，他多么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两人之间青梅竹马的关系。
“找你的女生多了去了，我还得排队。”
“你找我，我肯定第一个辅导你啊。”
于阳听到庞硕这么说，突然有些生气，“你知道吗，多少女生喜欢你，而你和我走得那么近，她们都挺讨厌我的。”
这倒不是编的，女生讨厌于阳的理由不光是因为其他男生的态度，还因为她和庞硕的关系，她们非常羡慕，甚至带着嫉妒。
虽然他俩恋人的关系早就被老师们证实不存在，但是女生的嫉妒心就是这么强，慢慢地于阳就被孤立起来了。
这一点，正是庞硕的痛处，他是这个世界上最不想带给于阳麻烦的人，却没想到自己让她处境这么难。他停下脚步，而于阳则依旧向前走着……
他恍惚间觉得，于阳的背影，离他越来越远了。
怎么会这样呢？
他摇了摇头又跟了上去。
庞硕突然不知道，自己能给于阳什么？甚至她觉得于阳和其他男生在一起时的笑容远比和自己在一起要多得多…
或许也正是这种心理，才让这种不对等的关系愈发严重，直到天平的崩塌。
高一最后一学期考试结束后，于阳想要参加天文社，学校规定高二开学才能报名，但是学校的天文社是全市设施最好的，名号也很响亮，所以每年报名的人都很多，这就让于阳有些心烦了。
不过事情突然有了转机，于阳发现高二的天文社社长，是个女生，而且经常会给庞硕送一些小东西，但是庞硕一次也没收，很明显她喜欢庞硕。
这让于阳第一次动了庞硕的脑筋，放学那天她特别撒娇地挽住庞硕地胳膊，这让庞硕受宠若惊，这里离学校还很近，庞硕四处张望发现没有其他学生才松了口气，问道，
“怎么了？”夏天的温度攀升，两个人肌肤和肌肤的摩擦，这让庞硕的心跳不断加快，偏偏还要强装镇定。
“你帮我个忙好不好？”
“当然好了。”庞硕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虽然燥热的天气让庞硕的心情无法平复，但是于阳软绵绵的语气就让一阵风一般，让他觉得清新，不可抗拒。
“答应了可不准反悔啊。”
庞硕乐呵呵地一个劲点头，于阳这才心满意足地放开了手。
“下学期开学的时候，要是高二卢珊珊还追你的话，你答应好不好。”于阳歪着脑袋看着庞硕，眼睛里的认真让庞硕方才才飞至云端的心情跌落谷底。
“你说什么？”
“她追你，你答应她呗。我想进他们社…”于阳故作委屈。
“你进社，为什么要我答应卢珊珊啊。”
“卢珊珊肯定也和其他人一样以为我和你是一对呀，只有你答应了她，她才放心呀，再说了，等你们成为男女朋友了，她肯定也当我是朋友，到时我申请进社肯定可以通过的。你就帮我一次好不好……”
“可我不喜欢她啊！”于阳说了一串，庞硕没有仔细听，他的关注点只有她要自己答应别的女生追求这件事上。
“可你刚才都答应我了。”于阳见庞硕想拒绝，再次抓住了他的手，“你从来对我最好了。”
“就算想进她的社团，也不用我答应吧。”
“必须要你答应啊。不然卢珊珊以为我是你女朋友，她怎么可能让我进呢……再说了……”于阳放开庞硕的手，背对他，“因为你我和其他女生的关系都不太好，如果你连这个小忙都不帮的话，那我的高中生活就真的一点乐趣也没有了。”
她知道庞硕喜欢自己，也知道庞硕对自己的态度和担忧，所以她掐准了这个点，软硬皆施，苦肉计也不忘。
果然，这切中了庞硕的软肋。
他没有再反驳，也没有再说话。
“那我就当你答应啦！”说完于阳就抱住了庞硕，“你真好！”
被于阳这么一抱，庞硕立刻又没了立场：好吧，她开心就好。
虽然这违背初心，也对不起高二的卢珊珊，但是于阳觉得开心就好了，高二开学他就主动和卢珊珊在一起了，并把于阳介绍给卢珊珊，就这样卢珊珊顺利进了天文社，没过几天庞硕便以不合适的理由和卢珊珊分开了。
而这一次，于阳不光觉得利用其他男生非常有效，没想到最有用的人竟在自己身边？
她知道庞硕想要什么，要的是自己的一点点温柔和回应，也因为这件事，她完全拿捏住了庞硕，通过他，抢走喜欢人的女朋友，或是让两个讨厌自己的女生关系破裂，这些统统都让庞硕去做好了，反正庞硕要的只是于阳给的一点糖而已。
但是一次次的变本加厉，让庞硕的道德感面临瓦解，他发现于阳要的越来越多，有些甚至是完全没必要的事情，他从最初的心甘情愿，变得动摇，到最后，他甚至都不敢和于阳亲近，他知道每次亲近之后，于阳就会让他做一些伤害别人的事情，而这个过程他也是痛苦的，高中以来，他竟然帮着于阳追求喜欢的男生，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做的这些事所换来于阳些许的垂爱到底值不值得。
他怀疑着，也不断劝解着于阳，到高三的时候，庞硕的成绩已经远不如前了，跌到了年纪中游，这让他愈加陷入了自责，他虽然知道于阳做的不对，也知道于阳很自私，但是他就是做不到去拒绝。与此同时，庞硕的父母提出高三下半学期送庞硕去美国的打算，庞硕当然拒绝了，他只想和于阳天天在一起，这个小小的愿望他从来没有变过。
直到那一天的到来……
或许那是对他们两个人而言开始破裂的一天。
庞硕因为成绩下滑和高中做过的一些事，导致很多人不再喜欢他了，虽然他觉得这不重要，和于阳相比，他觉得这些失去都可以，毕竟他自始至终要的仅仅只是于阳对自己的重视而已。
或许也正是这种毫无保留的付出，被其他女生看透了，曾经被于阳算计过的两个女生，决定也报复于阳一次，而她们报复的手段，也是通过庞硕。
期间庞硕不知多少次劝于阳不要做这些损人利己的事情了，于阳总是说女孩子们都不单纯，自己做的也都不过分，其实于阳说的没有错，谁没有私心呢，谁没有一点阴暗面呢，只是大部分女生更善于隐藏而已。
但是庞硕不知道，他的世界里只有于阳一个女孩，在他眼里，于阳简直就是坏女孩的化身，可是他能怎么办呢？所以在这种反差之下，甚至是愧疚心情的促使下，让他觉得除了于阳以外的女生都是善良单纯的，至少是无辜的。
两个女生分别约了于阳和庞硕去篮球馆，一个女生约庞硕去篮球馆告白，另一位女生则是假借体育老师的名义叫于阳一起整理器械。
于阳她俩是先到的，女生看了看时间，庞硕应该快到了，于是她开始和于阳搭话，
“你和庞硕关系一直这么好呀，真羡慕你们。”
这话题有些生硬，于阳嗯了一声便回复了。
但是女生显然没有放弃，继续说道，“你真的不喜欢他吗？”
于阳狐疑地看了她一眼，觉得她有些奇怪。
“你看到他和别的女生在一起不会觉得难过吗？”
“不会。”于阳斩钉截铁地回答，希望终止这种无聊的对话。
“可是大家都看得出来，庞硕就是很喜欢你啊。你为什么不喜欢他呢？”
“我喜欢又高又帅的，我花心，满意么？”于阳冷冷地回复，却都是实话。
因为于阳一旦得到了，就不想要了，她交男朋友都是为了暂时性的目的，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也好，为了利用别人也好，只要一旦失效她就会毫不犹豫地甩了对方。
可是庞硕不同，庞硕陪在她身边这么久了，虽然她也一直在利用他，但是只要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他们就可以一直这样下去，不用担心庞硕的离开。
虽然自己表现的是对庞硕的冷漠和戏弄，但是心底里，她是觉得庞硕不会离开的。
所以，才肆无忌惮地对待他吧。
“所以，你永远不会喜欢他对不对，哪怕他为了你做了这么多事？”女生面对于阳，于阳背对着门，所以她看不到自己身后已经多了一个人，正是庞硕。
庞硕在桌板里收到另一个女孩的字条，出于礼貌想赴约后拒绝对方，没想到刚到篮球馆就听到了于阳的对话，这让他忍不住好奇起了，一直在边上听着。
于阳对女生的问题真的感觉很无奈，似乎非要自己说出不喜欢庞硕的这样的话，是不是只有这样她才会闭嘴？
于阳叹了口气，“对，我永远不会喜欢上他，永远。”她强调着永远，一个字一个字砸在庞硕的心脏上，庞硕的自尊上。
对面的女生忍不住笑了起来，她从没想过，于阳竟然这么容易上当。
“你不如回头看看？”
于阳顺着女生的目光，转过身去，没想到庞硕竟然低着头站在那里。
“那我不打扰你们啦。”说罢，女生便飞也般地离开了，迫不及待和另一人分享报复的成果和快感。
庞硕哪里会想到看似单纯的两个女生为自己和于阳布了这样的局，自嘲地笑了起来，“永远都不会吗？”
“庞硕……”于阳往前走了两步，这是她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也是第一次看到庞硕露出这样失落的表情来。
“好了于阳。”庞硕伸出手来，示意于阳不要再往前，“你不喜欢我也没关系，永远也没关系，可我多么希望你变回以前的样子，而不是这样……”
于阳一时间忘记要说什么，他以后庞硕会骂她一顿然后走掉，可是他没有，他只是低下头掩饰自己的苦笑，甚至像是对她卑微的祈求一样，低低的声音再次传来，“你利用我，玩弄我，我都能接受，但是你答应我，不要再让我做伤害别人的事情了，我，很痛苦。”
痛苦？
在于阳面前提痛苦？谁又不痛苦呢。于阳见不得庞硕这番模样，走上前去，没有犹豫地抱住了他，“我答应你庞硕，我不会让你感到痛苦的。”
庞硕的身子微颤，他太渴求于阳的温暖的，哪怕是一丝的施舍都能让他活过来一般。
所以？
于阳会变回去吗？
显然不是，利用会继续的，痛苦，也会继续的。
于阳的眼神望向远处，心里有个声音在徘徊：除了我以外，谁都可以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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