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看着萧衎的模样,突然就想起了,他们刚认识那会儿,她想着要让顾琰回来了将萧衎套上麻袋打两顿的计划。
或许这计划确实该实施一下。
正这么想着的顾君,却不知为何,看着萧衎的笑,不知不觉的也笑了起来。
两人相处的氛围又轻松了些许。
萧衎很是珍惜这来之不易的时光,于是又东拉西扯的与顾君谈了许多。
自打围猎场深林中出来之后,萧衎就几乎没与顾君见过几面。
且每次见面都是客套而疏离的模样,在避着人的时候,他也曾寻了由头来西坞宫找过顾君。
可那时顾君并不在宫内,白芷并没有与他多说什么,但他大抵也能猜到,应该是去处理那个冥府之地的事物了,毕竟新崛起的势力,还是有不少事物需要处理的。
萧衎觉得有些失落,原本在林子里的时候,只有他们二人,自由自在,没有顾虑,没有算计。
彼此之间可以完全的信任对方,可自从出来之后,仿佛一切又都变回了原样。
萧衎很不喜欢这种失去什么的感觉。
他好不容易碰到这样一个可以令他放松和欢喜的人,他不想轻易弄丢。
他讨厌失去的感觉。
虽然如此,萧衎却仍旧不得不与顾君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他告诉自己,不能将全部心思放在这里。
她是南周的公主,而他却是大秦的皇子,终有一天,大秦会发难南周。
届时他们便会站在对立面。
其实萧衎有些害怕这一天的到来,但又不得不清醒的告诉自己,这一天终究会到来,并且不会太远了。
可他也察觉到了,自己心里大约隐隐约约是有些喜欢顾君的,只是,又能如何呢?
他只能提醒自己与顾君保持安全距离,但又忍不住想要在各处都帮一帮顾君。
就当是成全了他这终究会无疾而终的喜欢。
幸亏他还只是喜欢,仅仅只是浅浅的喜欢而已,他还可以抽身,他应该还来得及抽身。
萧衎又在西坞宫待了好一阵儿才走。
第二日,顾君早早的就起了,又叫来了顾琰白芷半夏连翘等人,将原本准备过年给的红包提前都分给了她们。
众人见顾君早早的就将红包派给了她们,心里也知道,这个年怕是过不好了,这是要提前给他们过年了。
于是接了红包之后,几个小丫头噼里啪啦的说了好一通的吉利话儿,顾君也难得的高兴,陪着几个小丫头笑闹了几句。
顾琰就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几个小丫头笑笑闹闹,想着要是能一直这样该多好啊。
说了一会儿话,白芷带着连翘半夏就出去了。
顾琰留了下来,将一个看起来颇是丰厚的红包塞到了顾君手里并道了一句“新年快乐。”
往年里,顾琰也会准备红包,因着他年岁是几个人里最大的,顾君这里又不像别处,主仆规矩大的很,于是这红包便权当是哥哥给妹妹们包的红包。
在来的路上,顾琰已经给过另外三个小丫头红包了,这会儿也是特意等着三个小丫头走了,单独给的顾君大红包,不然那三个小丫头又要佯怒着埋怨他了。
他倒不是嫌弃三个小丫头,他只是想单独给顾君一个独一无二的。
顾君看着顾琰塞过来的大红包开口道“一年的钱都在这儿了吧。”
顾琰不好意思的笑笑“也不是,我给自己留了些的,冥府之地前几日接了一个大单子,我手里还有些。”
顾君摇了摇头“你经常奔波在外,需要打点的地方太多了,其他需要用钱的地方也不少,咱们的铺子本也不是什么挣大钱的,总不能倒要让你每次将自己攒的钱都贴进来。”
顾琰最怕听到顾君说这样显得见外的话,忙道“什么我的你的,何必分的这么清楚,咱们不都是一处的,挣了钱大家一起花,缺了钱,大家都互相填补,总不能都让你一个人扛着。”
顾君看着一本正经的解释着的顾琰,有些想笑,她可不是与顾琰见外,不过是觉得顾琰一个经常奔波在外的大男人身上没多少钱的话不好办事儿,谁成想这顾琰一如既往的憨。
不过顾君心里却也一暖,她知道顾琰是处处为自己着想的。
她将顾琰当做兄长,将白芷半夏连翘她们当做自己的姐姐妹妹们,真心待她们,是以,她们也都愿意以十分十的真心来待顾君。
这每每都让顾君觉得,无比感谢自己的母亲,将那些看起来不太合时宜的思想都教给了她。
如今,她很欢喜。
顾君展颜一笑而后顺势将顾琰给封的大红包给收了起来又道了句“给您拜个早年,新年快乐。”
顾琰看着顾君笑起来的模样,耳根后微微有些发红。
镇定下来后,顾琰坐了下来才开始又说起正事儿来“营王那边应该是有动静了。”
顾君冷哼一声“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按捺不住了。”
“营王的封地本就不富庶,底下的军屯土地被当地的世家大族占据了不少,他可收了不少好处,除此之外,他自己也占了不少,这次猛然要整理军屯,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他可不就沉不住气了。”
“等的就是他的沉不住气,这次说不定还能借着营王一事将谭贯也顺势扳倒。”
顾琰闻言却沉默了一瞬道“若是没有什么极好的机会,可以先不要动谭贯,动他会有些风险,况且他也不在咱们的名单里。”
顾君好整以暇的看了顾琰一眼“现在,在了。”
顾琰见状无奈笑道“因为上次我被他抓进锦衣卫大牢的事情,惹到你了?”
顾君不置可否“嗯哼。”
顾琰又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不必为了我去冒险。”
“你差点死在牢里,那还叫没事儿,本来名单上的人就都是咱们的仇家,如今不差再多这么一个谭贯。”
顾琰叹了一口气,他知道顾君决定的事情是很难能让她改变心意的,于是只道“记得小心行事,不要留下什么把柄,有危险的话就及时抽身。”
“好了好了,我知道的。”
“只是不知道营王还能忍多久,等朝廷知道了营王的打算之后,又会如何。”
顾君下意识的摩挲着茶杯思考接下来她的行动。
顾琰提醒了她一句“若是出事,怕是叶国公的那位嫡女叶宁,免不了要参与进去。”
顾君闻言皱了皱眉,这她是知道的,除了叶宁,朝廷里已经找不出来可以前去阻拦营王的人了。
只是这次不比上次与东齐之战,营王那里没有她们的内应,她们也并不清楚营王的为人和用兵习惯。
这一次的事情怕是要比上一次难办了。
或许,她还要再跟着去一趟。
打定了主意,顾君也就这么准备了起来。
就在腊月底的时候,营王起兵了,打了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原本洋溢着要过年的洋洋喜气的京城一时间也开始人心惶惶起来。
营王的封地若说起来,离京城说近不近说远又不远。
大过年的,突然来这么一手,哪儿还有人有什么心思过年。
本来已经休假了的朝臣们也都重新上了三天朝。
就是这三天的时间,营王就已经建立了自己的根据地,并且趁其不备,已经攻下了一城。
于是,各位大臣小官们都慌了。
接下来,叶宁就顺理成章的被推了出来,又顺理成章的准备带着大军去抗击营王。
这个时候的大臣们似乎都忘了,就在不久前的时候,他们还都义愤填膺的指责叶宁,气势汹汹的说要问她的罪。
如今要用到叶宁了,要靠叶宁来力挽狂澜了,他们就换了一副嘴脸。
叶宁看着那些或是奉承或是假笑的面孔只觉得恶心无比,她心里明镜儿似的,也就是如今这种能用得到她的时候,他们才会这样。
而且,说不准这些正明面儿上奉承着她的人们,心里又是怎么鄙夷不屑她的。
叶宁懒得与他们虚以委蛇,早早的打发了他们,回到了国公府。
最近老太君的身体有些不好,她想回去多陪陪祖母。
毕竟再过几日她就要离开了,今年竟是连年都不能陪祖母一起过了。
叶宁只要一想到,往年里热闹非凡的国公府今年过年的时候就只有祖母一个人的时候,她心里就一阵儿一阵儿的难受。
可是皇命难违,这趟她又不得不去。
她只能趁着这几日,多多的陪陪祖母。
老太君或许是年纪大了,总是多愁善感,更加爱掉眼泪了起来。
想当初,老太君也是京城里赫赫有名不输那些公子哥儿们的人物,如今年岁大了,也日日掉起眼泪来。
老太君总爱搂着叶宁说话儿,仿佛叶宁还是那个七八岁的活泼贪玩儿的小女孩儿。
老太君每天都絮絮叨叨的与叶宁说着她小时候的事儿,有时候老太君也会因为记混了,说起来叶世子叶三甚至叶国公小时候的事儿来。
叶宁每每听到这些,都要忍不住落泪,可她又怕勾起了祖母更多的眼泪来,伤了祖母的眼睛,于是只能佯装着睡着了,趴俯在老太君身上,闭着眼睛强忍着将眼泪逼回去。
这样的日子一晃而过,叶宁又一次的出征了。
出征之前,叶宁去灵堂里上了几柱香,拜了拜叶家的列祖列先。
喝了老太君给的祝捷酒,叶宁带着又一次伪装成她的小丫头的顾君出发了。
幸好这次还有顾君陪着,让叶宁得到了些慰藉。
叶宁想着,自己一定要快些结束这场战事,快些回来,多陪陪祖母。
就连叶宁自己都没察觉到,她想要快些打胜仗回来的目的竟然是为了多陪陪祖母,而不是因为什么保家卫国之责。
或许有些东西,正在不经意间无声无息的改变着许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