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昨日以前,何遥只是在街头碰到一个老实笨拙,相貌平平而又显得祥和的中年男人。他一张胖脸鼓起来,有点不好意思地问:“你妈妈是叫沈晴如吗?”
饶是对着他那张脸,她仍是警惕地问:“你找她什么事?”何遥用余光打量四周,面上不动声色。“我......我叫何舟山,是她以前的同学,你告诉她一声。”她狐疑地看了他一眼,“好。”
后来她才知道,就算沈晴如的性情如此,就算是交集不深,也有一个人,把她当白月光,点亮岁月。
只是明日之后,他们都将失去了。
何舟山的葬礼很简单,来的人却不少,何遥安安静静地站在边上,半垂着眸,一言不发。身旁的何遇,发肿的眼眶,无神地盯着一处,静默着。沈晴如的脸上带着悲伤,哭得梨花带雨。旁边有宾客安慰了几句,也是无动于衷。何遥看了她一眼,依旧没什么表情。她看向灵堂上何舟山黑白色的照片,如同所有时候,一副好脾气的模样。
其实她挺感谢他的,在她与沈晴如的最后几年里,得以以这样的方式结尾。只是,她和沈晴如,向来都没有什么好运气。
何遇扶棺椁的时候,他的手有些明显的颤抖,有发丝遮住了他的眼睛,他垂着头,看不清表情。
也许有一天,我们都终将会失去。想起这个句子的时候,何遥有些恍惚,那一瞬的眩晕,使她的眼眸清明了一点。再回头,已是物是人非。
这几天上门打砸闹事索取赔偿的人很多,沈晴如几乎没回来过,何遥漠然地看着这一切,脒起了眼。
法院的传票是在葬礼的前一天送到的,何遥不看也知道大概如何,扔到一旁便不做理睬。何遇看到她拖出那个基本没动过的行李箱,才知道从她刚来起,就准备好了。像从前的一切一样,没有任何意外的。刺伤了何遇的眼。
沈晴如回来的时候脸色还算不错,她似唠叨地说了一些话,迅速收拾好了东西。此时何遥的东西也已在楼下,何遥倚在二楼的楼梯口,没什么表情。“以后我们就分道扬镳了。”“你现在成年了,”沈晴如感叹,“还以为养不到成年的。”走到门口的时候,何遥说:“我谢谢你,你虽然对我不好,但你还没有扔下过我。”沈晴如的脚步顿住,依旧没回头。
“你以为我不想啊,我把你扔到孤儿院都没人收,后来你大了就更不好丢了。我总不能把你扔到大街上吧。我妈这么对我不代表我当了妈也要跟她一样。”
何遇在角落也不知听了多少,一脸疲惫难掩。“你不跟她走?”“我成年了,她不用养我了。”何遇第一次见她眼里有泪花。她笑。她说,真好,我终于熬到十八岁了。
“这房子是不能住了,你今后有没有什么打算?”“没有。”“那,跟我走吧。”
就像命定一般,她出现的恰如其分,带他逃离这里。一个本该离开的人,像他最初一般,对她说:“跟我一起吧。”好像意识到她的不同就是在这一刻,他把自己的未来交由她,任她周转。因为她那一刻选择了跟他一起,此后,他可以原谅她所有的不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