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典：上阳宫（六）

马佳我这酒量啊……

马佳笑。

马佳一顿酒下去，我就不用写诗了，直接睡上几天几夜。

竟如此么？

我将信将疑，仍旧陪他。他喝一杯，我喝两杯。他谈他的家事，而后我谈我的。

我问他，上阳宫中宫娥上千，为何选我。

马佳我说了，你可不许跟我使性儿。

答应不使性儿也答应过多少回了，不高兴了照样闹他，谁叫他爱惯着我来着？

马佳说：

马佳因为你是那宫里最美的一个，所以选的你。

他说：

马佳妹儿你先别气，行走人间世，男靠才来女靠貌，美貌是女子最得天独厚的才华。

他说：

马佳既然可以救一个人，自然要救最可宝贵的人，因为她才是最值得救的人。

他问我，当年御召小梅仙，为何不召我的姐姐。

那一年，仅长安城内入宫的家人子，就有二十八位之多。

马佳你姐姐和你是双胞胎，容貌又能差你多少？

他醉了，牙齿频频磕碰着舌头，眼神不那么清明，只是瞳人里仍映出我的影子，顾盼生姿，宛若花仙。

梅素素我姐姐，在黄衣侍者传诏那日，用花簪划花了自己的脸。

梅家有女如此，竟不知当喜当忧。

梅秦秦对黄衣侍者说：“不幸适逢意外，无福受享上恩。”

语气歇斯，笑容狷厉。

天灵十七年，我暗中回家探访父母，又访阿姊，亲人重聚，大相欢喜。随后不久，马佳因事被谪，配往河南。

我又回到了洛阳。

本来，马佳想把我留在长安，与我父母亲共同生活。可我不依，执意随他南下。

在洛阳，我学会了弹琵琶。

马佳说：

马佳最喜梅娘弦走，湿我青衫。

却是好一个豫州司马青衫湿！

他是乐天，我便为他转轴拨弦，弹落江心秋月。亦愿我作微之，惜他伴他，与他暮暮朝朝。

今年过去，马佳就三十岁了。那身荡气回肠的侠义，却依然未改分毫。

他勤政，每每工作至夜深。时不时，竹杖芒鞋，下乡去考察民情。

我便荆钗布裙随他，行山涉水，冒雪趟风，还曾遇过一遭马匪。

那一次，真可说是险象环生。贼人的宽刀眼看就要挥就，我却迎着他们，举起一块金光灿灿的花鸾牌子。

梅素素我是当今天子的妃嫔，尔等谁敢动我？

于是刀住，贼人将我二人团团围住，只是迟疑不敢上前。

梅素素皇室所有，天恩所在，纵便一锱一铢，亦非汝等可以染指触犯。

我高擎花鸾金牌，色厉内荏唯其自知。

看样子，大约是唬住了，我便赶忙调转话锋：

梅素素如今天子有好生之德，今者便赏尔等些银钱，拿去务些正业为是。

明眼人都瞧得出，我此刻这个样子，纵是真的曾沐皇恩，如今也未必声威犹在。因此，还是要多多顺着他们的心意。区区利禄身外之物，此时此地，唯其保命要紧。

钱财开道，金牌为筹，贼人终于肯放我们，又恐我二人出尔反尔，日后东山再起，倚仗皇威，报复于他，教我们与他立下字据，是非恩怨一笔勾销，永不复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