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深毕竟只有一个,就像是月亮。天上纵有再多的星辰历历,也终不过只那一个月亮。千变万化,你也不能及乌爱上他之外的其他。
我带点好笑地看王晰,因为显而易见他话里含着的酸。头发都白尽了的人,还在这里跟我呷醋,可乐得紧。
我浅笑,红唇滟滟含春:
赵婴深深福薄,至今无个一儿半女。小王早年在中原,见过深深醉酒乱性,可知他如今为何再不喝荔枝春了?
这话里当然还有话,当初乱性的可不止周深一个,王晰比他乱得更厉害。荔枝春是我最爱喝的酒,深深偏偏喝它一坛就醉。江阳城雨丝滥滥的深巷里,我替他们守着夜,脚下是小旅舍屋顶湿漉生苔的青青瓦片,耳里隐隐都能听见坐下阁楼里鼓涌出来的鸳鸯醉吟,间着周深发起酒疯来高声唱的西南艳曲。
听得人耳热。
第二天周深没能起来床,是王晰把他洗浣停当,横抱出来交给的我。
当夜的知情者全被我灭口,我背着单薄惫软的轻轻小小一个人,慢慢地逆着如火的朝暾向前走。周深胸前的小褡里揣了一枝含苞的红杏,藏在我裙领的浓纱间,恰好看不见。我缄缄不语,一步一步蹑然地走,感到身后同样不语的人似一枚晶明的蝉蜕,泽烨鲜艳,却悄无声息空了心。
赵婴婴婴承蒙厚爱,让教主宠了这么些年,还真是惭愧。
我故意地气王晰,谁叫他让我家深深苦了这么多年,想起马佳,又不免笑着转口:
赵婴只是今非昔比,我可是不能再替教主守着了。
赵婴我有想嫁的人了。
王晰哼……
王晰咬牙笑出来。
王晰老铁树开花了?
他揶揄我,语气神态跟三十年前没区别。
我在他的书房里转悠,看他一排一排架子上立着的扇面:水晶宫,皇城相府,山庄宝塔,园囿山林,虫鱼花鸟。
赵婴小王,你最喜欢的扇面是哪一幅?
我想起来这里之前,周深给我看的一幅漠北秋月,像我剪掉的一弯指甲。
小周画不太好月亮,最后一笔手总抖,我又不懂书画,爱莫能助,所以他画夜月总是有遗憾。遗憾也好,他们俩的故事本就是遗憾。
王晰扇面呀……
王晰手上轻抚一把骨扇,淡黄扇面画的是玫瑰杜鹃,花红似血染。
王晰这话我一直想说,今天既然小阿婴问了,就斗胆告诉你。
王晰我想我最好的扇面作品,就是周深。
我愕然。即便王晰擅讲骚话这事我是一直知晓的,但还是每次都叫他震撼到。
王晰他是扇,我是他的骨;我画扇,他是我的纸。他为我而漂亮,我也为他而漂亮,我们各自漂亮了一生世,爱了一生世,从不觉得苦。他也,我也。
闻听此言,我眦目,像怒了的小猫:
赵婴哼……
赵婴你又怎知他也不觉得苦?
王晰你能有我知道他?
王晰靠近我,我看到他眼角有纹,额边有斑,可那逼人的风发海掣的锐意,还是让人难直视。
他就是有这样的自信,相信即便历经几十年的参商不见,他也跟他心灵相通。离奇也不离奇,他相信,我也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