撒谎

我是逃回自己房间的。在蓝湛说完那句话之后，我半天没有说出话来，回过神来之后，几度开口，最后丢下了一句“我醉了”便逃回了房间。

在神界的时候，虽然神缘不怎么样，但也有几个交好的。比如隔壁凤凰一族的族长。英姿勃勃的火凤凰。大约都是飞禽之中顶尊贵的存在，所以他和老三一向都是见面就掐。不过俩人也算是棋逢对手，场面风趣，我一度拿来打发时间。但是对方有段时间确实萎靡不振，老三还为此不得劲了好久。我看热闹不嫌事情大，过去了解了一下情况。对方就是因为相思了。还是流水无意的那种。

我当时不懂为何会那般，更不懂他说的那句“这世间总有那么一人，什么都不用做便可让你溃不成军落荒而逃”。

如今，我觉得，我懂了。

倒在床榻之上，望着悬浮着的五块假阴铁。我甚至自己都说不清楚自己是在想正事，还是想蓝湛。脑子到不是很乱，可让我说出个一二三来，也是说不出来的。

但好在，天亮之后，还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收起假阴铁，翻身下床，打开房门的一瞬间，对面的小冰块也开门走了出来。神清气爽，除了见到我的时候，眼神波动了一下，开门的手也紧了紧，其余倒也没什么不一样。

虽然坦荡直言，但是他也是绝不会时时都挂在嘴边的人。泽不清不楚的，倒是省了不少麻烦。

魏无羡是个酒罐子，虽然醉了，但是醒酒醒的也不慢，在我们之后也打开了房门，看见我打了个哈切：“小煎饼，你也醒啦，昨晚不算，是我轻敌了，以后我们找机会喝过……”

“喝酒的事情回头再说，眼下，我先和你说点别的。”

“什么啊……”

“我要端了乱葬岗！”

魏无羡还没睡醒的瞌睡全被我这话给吓走了，没骨头似的靠在门上也差点没把自己摔死。幸亏身手还算敏捷，抓住了门框才算站稳。他看了看，又看了看神色未变的蓝湛，最终决定问蓝湛：“蓝湛，我没做梦吧。”

蓝湛没回答他，而是看着我，大概是确定了我昨晚上就没有在胡说。

“可已有了良策？”

“七七八八，如果成功的话，阴铁也能毁了。”

魏无羡登时跳了起来：“不是不是不是！我就喝醉了一场，你们……你们怎么……我没断片吧！”

蓝湛也是，也几乎第一时间瞪大了眼睛，露出了一副极其不含光君的表情。

这样的事情，我也没打算站在门口说，转身走进了自己房间，示意他们都跟上。

魏无羡几乎是蹿进来的。

“小煎饼，你没开玩笑？你真的有办法？可那日在不夜天的时候，你不是说没有嘛？”

“此一时彼一时。我也是昨天晚上才想到的。”

“什么办法！”

“还记得你在云深不知处……听学的时候，蓝老先生问你的，那个刽子手的问题。”

“你想让魏婴利用阴虎符，聚集乱葬岗的所有恶鬼和阴铁相斗。”

“不单单是乱葬岗，越多越好。阴铁里的那群已经被关一千年，不见天日，单纯的鬼灵都已经被撕咬殆尽了，剩下的，无论哪一头，都是罪孽深重，煞气满满，死不足惜。”

魏无羡理了理这个关系：“这，我倒也不是不能做到。但是，小煎饼，这无论是哪一方赢了，都……然后呢？若是我们不能及时铲除全部，你也说了任何一只落到人间，那都是后患无穷啊。”

“万剑归宗。这一招，可攻亦可守。集仙门百家之力，以剑气筑墙，将它们全都封挡在乱葬岗。在它们两败俱伤之时，一击命中。”

“不对，我们都在筑墙了，先不说谁来攻击，单说如今谁有这般修为！就算是清河聂氏赤峰尊都未必有如此霸气的手段。”

“如果有上戮剑呢？”

蓝湛和魏无羡两人解释一愣。

“你是说……”魏无羡几乎连舌头都捋不直了。之前阴铁的事情被撤除来了，那么一千多年前的很多事情就都被撤出来了。上戮剑的存在，自然也是。

“……白虎前辈当年的那把，令天地为之动荡的，上古神剑，上戮剑！”

我点了点头。

“你一直都知道上戮剑在哪里？”魏无羡又问。

“原先不知道。是后来在不夜天发现的。”

魏无羡大惊失色：“在温若寒手里？”

我摇了摇头：“剑被封印在不夜天，但是温若寒不知道。”

一直没说话的蓝湛忽然开了口：“南明离火。”

魏无羡恍然大悟道：“我说，白虎前辈怎么好端端的给温家这么个宝贝……那小煎饼你是那时候就知道的？那你怎么那时候不拿……”

魏无羡话说了一半，忽然也反应过来，那时候蓝湛被南明离火重伤的事情。他讪讪地摸了摸鼻子，跳过了这个话题。

计划的具体细节，我们三人又一起细细的推敲了几遍。期间，我也没有藏着掖着，坦坦荡荡的告诉魏无羡，这个方法如果可行，那阴虎符也是要被毁了的。

魏无羡眨了眨眼睛，看着我，忽然笑了：“害，我当什么事儿呢，你这么认真！是在看不起谁。不保就不保呗，说到底就还是块阴铁。我当初炼化也是为了来对抗温若寒的，谁知道现在还毁不掉。虽然现在成了法宝，但是平心而论，我也做不到完全的掌控它。留着也是祸害，还被别人惦记着，倒不如毁了干净。”

那样子，的的确确是不甚在意。到让我有点难为情，想了想事情结束之后去老大那里找个什么宝贝送他，朋友一场，总也不能让他太亏。

商量好之后，我们兵分两步，由魏无羡带着我写好的万剑归宗口诀，去金麟台找金光善。集仙门百家之力，这位金宗主比我们方便。刚好，阿离还在金麟台，他也好去报个平安。

至于我和蓝湛，这是去了清河不净世。取上戮剑，我需要有人给我护发，大聂修为浑厚，是最合适的人选之一。

三人一起骑马出发，等到了岔路口的时候，魏无羡忽然开口：“蓝湛，接着。”

是阴虎符。

一战成名之后无数人惦记着的阴虎符就被魏无羡这样随意的丢给了蓝湛。

“虽然比不上小煎饼的龙鳞，但是惦记的人也不少。我又是一人先行金麟台，谁知道会不会出什么幺蛾子，放你们这里，我放心。也省的他们来烦我。”

小冰块低头看了看，到也没推脱，只说了一声好，不过也没有立刻放进自己的乾坤袋。

魏无羡没在意，只说了金陵见，便直奔金陵方向，策马扬鞭潇潇洒洒。别说，那两根随风飘扬的红发带，还有一股鲜衣怒马少年郎的感觉。让我歪着头看了一会儿。

但只是一会儿，魏无羡的马蹄声尚且还清晰可闻，身侧小冰块的视线已经开始不一样起来。我想了想，没说什么，只是将自己之前准备好的假阴铁拿了出来。他神情微动，却也没有什么太大的震惊。

果然，也是从一开始就猜到了我想要做移花接木的事情。

我视线下移，看着他攥紧了阴虎符的手。

我重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蓝湛，你应当知道的，本源我是无论如何也要收回的。”

他什么都没说，倒是问了我一句别的：“之后呢？”

之后？

我抬头望向了西方，看了好一会儿才说：“取出本源后，我会立即毁了它。”

“可如今，还有一块阴铁下落不明。你可有线索？”

“没有，不过蓝湛，你有没有想过，只有这这四块都毁了，这最后一块才会出现。”

蓝湛一点就通，当下就明白了我的意思。低头又看了看手里的阴虎符。

阴铁之间可以相互牵制，唯有其余的都毁了，剩下的才不会被威胁。

末了，他松手将魏无羡的阴虎符送至我那几块假阴铁中间，并取走了假阴虎符收进了自己的乾坤袋。

虽然我料到了蓝湛未必会阻止我，但是看着他亲手偷梁换柱，总还是震惊的。

“你……”

“我说过，我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