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劫

射日之征早就已经结束了，各个宗门停留在不夜天不过就是修养。大战胜利的庆祝也早在我昏迷的时候就已经举办过了。眼下也商量不出来什么，自然是收拾收拾各回各家了。

我暂时不打算走了，自然是回去云深不知处的。原本我是打算把小石头也带上的。只不过，连包裹都收拾好了，这孩子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我看着她，想了想，走了过去，挨着她一块儿坐在了台阶上。

“上神。”

她双手捧着自己的脑袋，看见我坐在她边上了，连忙直起了上半身，但还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还是在担心大梵山的温氏人。”

“嗯。我今天从小聂那里回来的时候，看见了。兰陵金氏的人把好多温氏人都铐了起来，挥着鞭子驱赶他们，像是对待牲口一样。上神，他们会去哪里啊？”

“他们，”我也不知是哪儿来的恻隐之心，瞧这小石头这样，避重就轻的回答了她：“如今是战俘。或服劳役，或作奴仆吧。”

可就这样了，这小妖怪还是于心不忍：“可是，我看了，他们不全是做了坏事的人。还有好些个都是老弱妇孺，他们又能干什么呢。”

“可他们姓温。就像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是一样的。一朝落败，覆巢之下无完卵。”

古往今来，战俘二字，其实远比真正的战争，更恐怖。因为决定这点的是单方面的人心。

“上神，那四叔和温情他们也会是这样的吗？”小石头神情紧张的问我。

我反问她：“你说呢。”

她咬着牙，低下了头，半天都没有说话。

我好整以暇，单手撑着自己，看着她依旧带着奶膘的脸颊。

“你想去找她们。”

“我……”

小石头没有回答，一脸的纠结，甚至都开始揪自己的衣服。我嗤笑了一声：“这副表情做什么，我欺负你了不成？”

小石头呆呆的抬起头，看着我，一脸小心翼翼的开口：“您不会拦着我吗？”

我沉了口气，站起身来：“我确实不建议你去。之前在大梵山的时候我就觉得她们怪麻烦的了。可你的事情，你自己说了算。”

“真的吗！”

我别过脸，不去看这小石头一脸欣喜的样子，怕自己翻白眼有损形象。

“你又不欠她们，眼巴巴的跑过去干嘛。”

“那不一样。对我来说，他们就像是家人一样。我之前是受伤了，才和他们分开的。小聂把我带回来的时候也说了，就帮我留意的。但是现在……他们既然是战俘，小聂的大哥也说过什么温氏作威作福的时候他们也跟着享福了，也绝没有如今温氏灭了说一句没做过就能了事的话。小聂把我当朋友，待我好，我要感恩在心，自然也不能难为他。是我要找四叔他们，没道理让小聂被他大哥责骂。”

我啧了一声：“你这也不蠢啊。怎么就是一根筋呢？”

“不是您说的吗，让我不忘初心。蓝二公子给我取的名字，还是念心呢。”

“你还挺骄傲。”我戳了戳她的脑袋：“你知不知道自己天劫降至了。”

“天劫？”小石头瞪大了眼睛，眼睛都有了光彩：“是……飞升的天劫吗！？”

“哟，现在知道紧张了？”

小石头傻呵呵的笑了笑，但是她又立刻感觉到了不对：“不对呀，我这才修炼多久啊。其中还因为阴铁的事情犯了错呢。怎么会，这么快啊。”

“谁知道呢，傻人有傻福吧。这么点时间你都能开花，有场天劫也不足为奇。”

“那，天劫……会有危险吗？”

“历劫飞升，一般来说就是被天雷劈一下，熬过去了，躺个十天半个月就没事了。不过，你这机遇实在是……我也有点说不好了。只能算到你天劫将至，实在是算不清到底是什么。”

“啊……连您都不知道啊。”

我低头看着她，挑了挑眉，和她摊开了讲：“现在还去找他们吗？反正我是不会管他们的，你要跟着我，不管是什么，我都能帮你一把。但你若是执意要去找他们，那就只能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小石头眨了眨眼睛，慢慢地低下了头。我看着她，静静地等着她的答案。其实，也没什么好等的。猜也猜得到。她还是要去的。她的情感源于温氏，要这么容易割舍，她当初也不会启智了。

就是这么的……让人想骂天吧。

知道了我不会阻拦的小石头又开始询问一些天劫的事情。我大概说了说，最普通的就是天雷，最烦的就是情劫，她听的认真，末了还不忘问我：“那上神您的天劫都是什么啊？有过情劫吗？”

说起情劫，我立刻就想到了蓝湛。但是……我之前七情六欲都过了，不至于还来吧？

“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天生的。出生前就在历劫。若是过不了，就没法出生。出生之后就被八十一道天雷劈过了。理论上不会又什么天劫了。要有，也该是应劫了，不过这还早，我才活了没几万年。”

说完，我忽然想到了什么，向小石头要了五块石头。

她也是愣了一下：“您要石头干嘛呀？”

“这你就别管了，给我就行了。”

“哦。”

小石头应了一声，左右看了看，小心翼翼地从她的丹田处结出了五块石头来给我。我拿了一块看了看，果然是比一般的金属都要好上几倍。

次日，小石头也还是先和我们走了。毕竟是个半大的孩子，又不是一只猫，说不见了就不见了。要说让她自己去找亲戚，那也不合适。只能有人送过去。

好在，小冰块是知道她的身份的。任我说的天花乱坠，也不揭穿我。甚至还和我一起送了送。当然，我也没有那么爱多管闲事还给她找到了准确的位置。是小冰块帮忙找的。我们就把她放在边上的山道上，剩下的路让她自己走过去。

走之前，小石头认真的给我们磕了三个头，为了表达感谢。

冲着这三个头，我喊住了她。

“白姐姐？”小石头呆呆的回过头来，看着我。

之前喊我仙子，我差点没揍她，再见面的时候就和她说了，没人的时候随意，有人的时候喊姐姐都比仙子来的尊重些。

“你我有缘，如果你……还能再见面，我就收你为徒吧。”

我说完这话，小冰块下意识看了我一眼，小石头也是震惊的差点现出原形。

“上……不是，白……您，您说的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虽然你是傻了一点，但是……傻得可爱。所以，好好照顾自己。”我伸手摸了摸她的脑袋：“争取，早点见到我。”

历劫成功了，和那群温家人的孽缘也应该能断了，那时候收徒，也就方便了很多。不过碍于小冰块在场，我不能说太明白。毕竟人家一块石头都有天劫了，他一个人中龙凤的含光君还没有，怎么看都有点尴尬。

这也是我很奇怪的地方，这块石头的机遇，就算是因为阴铁，因为由我点化，也确实是……万中无一。可能是什么骨骼惊奇我还不知道的吧。总归，这样的命数，当我的徒弟，也是可以的。

“嗯！”小石头狠狠的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努力的！”

我很欣慰的点了点头：“去吧。早去早回。”

目送小石头走远了，小冰块才开口：“你既然担心她，又为何不劝阻她？”

“有些事情左右都是劝不了的。南墙吗，总是要自己撞一撞才知道，疼不疼的。”说这，我笑了笑，口吻轻佻的开口：“不让她先吃点苦头，她日后怎么知道我这个师傅的好呢，嗯？”

小冰块微微侧身转向了我，好似是对我这样的行为有微词。但是大概是觉得，是我的徒弟，也就没说了什么。

“走吧，该回云深不知处了。”

“嗯！”

我应了一声，却猛地看见了天边异相闪现。可等我回首定睛望过去时，便只剩下了夕阳余晖。

小冰块注意到了我的不对劲，忙问：“可有变故？”

我摇了摇头：“大概是我看错了吧。”又或者，是小石头的。西边，也是她刚刚离去的方向。

应该是这样的。深吸口气，放松了些：“我们快回去吧，再不走，云深不知处，夜归者不过卯时而不入，咱俩可要露宿荒郊了。”

虽是吐槽，可我也没想过，真能把这小冰块逗笑了。虽只是眼角一点，但冰山融化的感觉，总是暖和的。

简简单单的一个好字，都好似温柔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