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议道最后，是不欢而散的。大约都是被我最后那句实话给气的。
魏无羡对我最后的那句话当场就没绷住笑了一声，被江澄狠狠的瞪了一眼。结束之后，他本来还想和我唠嗑两句的。但是小冰块直接轻声把他被丢进了乱葬岗的事情告诉了江澄。江澄当下一脸不可置信，气血翻涌，一时间都分不清是气的，还的悲的。如果不是因为别人都还没走太远，估计他能当场咆哮。但是他手里的紫电滋啦滋啦的，让人觉得他能把这不夜天的房子给拆了。
魏无羡一个头两个大，哪里还有心思和我八卦。当下拉着江澄说心里话去了。猜也猜得到是让他别告诉阿离。
我看了看他们兄弟俩的背影，摇了摇头，和小冰块朝另一个方向走去。走了一路，也没遇见什么人。确定了只有我们俩的时候，我主动开了口：“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单独问我。”
早上他一进来我就感觉到了，但是他半天都没说，应该是魏无羡在场的缘故吧。
果然我开口，他也就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看着我：“那片龙鳞当真只是护佑你心脉的。”
“那……不然呢？”
本就只有这个意思，老大当年就是这么和我说的呀。现在这小冰块问得这么神神秘秘的，神情还这么严肃，倒让我觉得哪里不对劲了。还能有什么是我不知道，但是他悟出来了的？
虎躯一震，连忙问他：“是不是你有什么不适？”
小冰块眉头舒展……虽然他本身也没有蹙眉，但就是放松了些。鼻息也比正常呼吸重了些，像是噗笑了一声又自己憋住了。总之，心情尚佳但又有些无奈：“并无。只是运功调息之时，身上像是有源源不断的能量。乃至我的修为长进也提升了不少。”
我笑了：“那是好事呀。你不说我都忘记了。这龙鳞，我刚刚确实没说实话。这片龙鳞不是龙身上拔下来的，是老……青龙的十万年修为化作的。”
这个数字太大，大到小冰块都露出了直白的惊骇的神情。当然，也是正常了，毕竟认真算起来，我正是成为白虎到现在，也只有九万多点的年头，它比我大了好几千年呢。
“你别激动。不会爆体而亡的。我虽然不能做到老大那样把它封在你体内。但是我让它化作了铠甲护在你身上。不过，这样也好，以后只要你运功修行，它就会自发为你护法。龙气萦绕，对你而言就是置身于灵力充沛之地，修为自然就长得快了。”说到最后，我半开玩笑的和他说：“只要你不像是之前那些大殿上那群道貌岸然的家伙一样有什么坏心思，比如想一口气吃成一个大胖子去吸收这十万年的修为，就绝对百利而无一害的。”
我本以为小冰块这迂腐的性子又会说我这个玩笑无聊什么的，没想到，他这回居然没说。反而只是问我：“于你，当真无害？”
这小冰块今天是怎么回事情？这龙鳞虽然有用，但是真的没有有用到这种地步。看我当初不要命的时候，它拦得住我了吗？老大当初给我的时候也说了，安心些也好。
我叹了口气，摊开双手，原地转了一圈，不厌其烦的解释道：“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嘛。我躺了七天真的不是因为龙鳞没有了的缘故。”
只是说到了最后，有什么东西从脑子里一闪而过。快的根本捕捉不到，也甚至做不出什么反应。也行好如此，没有表现出来什么异样让小冰块继续发挥一下。
他算是信了我的话。不过，他又问：“你的修为是怎么回事情。”
我低声“啊”了一声，颇为懊恼，倒是把这茬给忘了。小冰块现在有龙鳞，修为能提高，自身的观感自然也能。他本来就对我这杀气很是在意的样子，如今更别提了。
以后我瞒的过谁，估计都瞒不过他。我啧了一声，也不知道是在懊恼些什么。但大概是和那天救他的时候一样吧——怎么绕来绕去，都是这小冰块知道的最多。明明最不想他知道的。
他见我吞吞吐吐不回答，又问了个问题：“当日激起万剑归宗的杀气，并非战场遗留，是吗。”
我微微垂下眼帘，不去看他。却看见了他攥紧了避尘的手。那日，我避尘剑挡在我面前的样子也还历历在目。许是因为这点，倒不如敞开了说吧。
我深吸一口气，抬头直视小冰块：“你已经猜到了，我因何入道是吗。”
小冰块没有说话，可我清晰的看见了他咬紧了牙关。眼眸微动，好似有无穷无尽的情绪，倒让人觉得浅的不能再浅的眸子也变得浓郁起来。
一时间，我和他都没有说话。
我不知道他是被气得，还是想不明白。毕竟，我见过他见到了魏无羡修了鬼道之后的样子。
鬼道也好，杀道也好，这两个字听起来总归不那么正派的样子。连我自己也偶尔会抱怨两句，更何况是自幼便把这两者列入不可触碰的小冰块了。
我明明刚刚准备了一大堆的话。无论小冰块要和我怎么说，我都能保证自己可以坦然自若的回击回去。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冰块没说话了，所以我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只想着这小冰块好像挺倒霉的。出生在规矩多达三千多条，就连不能不善音律这样的事情都写进家规之中的古板家庭。这从小到大，像是小聂这般从小被送去云深不知处上课的孩子如今已经是对他战战兢兢，可想而知他的无趣和刻板。
可偏就……和他一起在祖宗面前磕头明志惩奸除恶、一起同生共死斩杀妖兽的知己好友修习了鬼道。和他……
我顿了顿。脑子空白了一下。我以杀入道这点没什么不对。都是和他所学相悖，让他为难。可魏无羡是因为知己好友。那我呢？
我浑浑噩噩的，这才注意到，我在意小冰块，小冰块也时常在意着我这一点。可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怎么就，好像变得那么理所当然了一样。
是他回回见我犯错都雷声大雨点小地嘴上说着“下不为例”，可也没什么实际惩罚的时候；还是他第一次罚我却又与我一同承担的时候；还是他明明心存疑惑我的身份却又没有用灵力探寻的时候；还是他第一次问我因何入道的时候，又或者是第一次以人形在后山遇见的时候？
我一层一层的往回找着理由。好像每件事情都是，又好像每件事情都不是。
我抬头，望着他，想从他脸上找一个答案。
现在的小冰块，比起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更高了。少许青涩的脸也开始棱角分明起来。少年历经战事，气质也得到了沉淀。凛冽刚毅。可在夷陵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却还依旧清晰无比，似是就在眼前一样。
原是，我竟然把和他见面到现在都记得这么清楚吗？
再一次抬眸，又是撞进了蓝湛的眼里。他的神情，像是看了我很久了。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深吸了口气，别过身去不去看他。只回答他刚刚问我的问题。
“是我。之前在云深不知处的时候，我说谎了。我的修为不是用来克制杀气的。反倒是杀气可以提升修为。这次射日之征的杀伐之气，也让我的修为提升了。当然了，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我也确实是强行克制。毕竟……”
我没有说下去，而是耸了耸肩膀。
有魏无羡这个好榜样在这里，根本不用多说。
“可如此，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嗯？
这话……怎么听起来和对着魏无羡的态度不太一样。是我的错觉吗？我忍不住扭过头去看了看他。
他也看着我，问：“一直克制可会有损？”
“你……”我养着头对着小冰块，情不自禁的挪了两小步转过身来正对着她：“你，不说我吗？”
他也同我一样，转过身来，正对着我：“心性决定道义，也是谎言？”
“当然不是了！”
“既如此，我何故多言？”
“你……”
“我信你。”
小冰块还是那样的表情，甚至是语气也是淡淡的。不过他的眸子清澈明亮又熠熠生辉，让人移不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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