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姑娘，我们很满意你，但是店里已经不缺人手了，现在是淡季，养不起那么多员工，冬天再来吧，那时候我们就缺人喽。"老板打了个哈欠，温和的说。

"很抱歉，打扰了。"艾连抱着瘦弱的手臂，深深地鞠了一躬。

"恐怕我等不到冬天就会饿死。"

"不客气不客气。"老板一边和气的笑着一边打发她出门。

艾连佝偻着背，垂着头，单薄的肩膀在晚秋的寒风里瑟瑟发抖。一片枯叶顺着风划过的轨迹，飘到她脚底。

"秋天了……"

艾连叹息着，蹲下来，也许这样暖和些，将头凑到平躺在地面的枯叶跟前，黑溜溜的大眼睛一动不动。

天色已有些昏瞑，明亮温暖的黄色光芒从街道两边的商店橱窗里洒出，红黄砖相砌的人行道上一片金茫茫。

"该分别了，亲爱的，我要去瑞丽亚家过夜。"

"啊，瑞贝卡家？哦，我亲爱的，你得小心，她父亲的脾气可是出了名的坏。"

"我亲爱的，你怎么啦？是瑞丽亚啊，她家也是出了名的贵族。"

"听说是暴发富。"

"但财产多不胜数。"

"他的客厅塞满了土拨鼠。"

"不过装修得像王宫。"

"啊，老鼠的王宫……我亲爱的，你记得我的电话吗？"

"我记得，最亲爱的"

"你可要把手机放在身边——在任何触手可及的地方，不然你——"

"那当然，我亲爱的，不然我会在瑞丽亚家珍贵的天鹅被褥上睡得像死猪一样，你一定找不到我。"

"嘿，就是了，你明白就好，明白才好。亲爱的，好梦，千万别被吵醒了。"

"你也一样，别惦记着我而彻夜难眠了。"

一对姐妹走到街头，长篇大论地告别一番后，拥抱彼此一下，走向两个相反的方向。

艾连这才昂起头来，左右打量她们一下。往左走的是刚才声称要去瑞丽亚家的女人，她胖胖的，穿一件肥大的丝绸袄，金银挂满脖子和手臂。往右走的女人是个瘦高个儿，穿一件发亮的皮大衣，头发梳得极光溜整齐。

"啊，我为什么要受这样的气？和这个粗俗的暴发户在一起！"瘦高个女人又蹬着高跟鞋走回来，往长椅上一坐，包甩到旁边。

"这些人就应该到北森市去！"

她猛地发现艾连站在不远处，甩了艾连一记白眼，又缓和神色，咳嗽两声，以一个极优雅的姿势指指自己跟前。

"到这里来，"似乎觉得不够亲切，再加上一句，"孩子。"

艾连搂着胳膊慢慢走过去，黑漆漆的眼睛凝视着她。

"你好，夫人，你可真美丽……"

女人露出一点笑容，随后又是爱怜的神色，她抚抚艾连的发丝:"你这么这样憔悴？"

"我受了伤，夫人，我身上有很多伤痕，它们都在流血。"

"啊，我可怜的孩子……"女人用指尖拭拭眼角，却没有一丝要察看伤势的意思，"到我家去吗？"她本来已经把手伸进大衣的皮夹子里，可想了一想，又干干净净的将手伸出来。

"真的吗？夫人，您愿意让我到您的屋子里去？"艾连的眼珠子里闪过一丝光。

"是的，孩子。"女人点点头，"我叫玛丽·罗丝，刚才那位珠光宝气的肥……太太是我的我妹妹安妮，我们上学时认识的。"

"谢谢你，夫人。"艾连看着玛丽，乌悄悄的眼睛里装满了星星。

"夫人，你也上过学，那你会解方程吗？"

"方程？啊，那是什么？"

"是生命！"

"啊，生命，别开玩笑了，亲爱的小妹妹，你可真是可爱又有趣。"

暗黄的晚霞沉到地平线，将城市的影子拉得很长，夜色款款降下，几粒明星已爬上东方的天空。城里的高楼的阴影在地面交措，添上一前一后，一挺拔一瑟缩走在人行道上长长的影子，刚好构成一道方程式。

只是无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