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杜隽在禅意酒店里的最后一晚,明天,他就要赶回E大了,院里有个重要会议,作为一院之长的他必须出席。
关了房中所有的灯,凉月如水,透过纱质的白色窗帘,流入房中。静谧的月光下,沈慎小小的一只,静静地倚在杜隽怀中。
“明天我把你送回基地以后,就要回E大了,一个人在基地实习一定要小心点,你腿还没好利索,如果要走山路,一定要让顾樱陪着你……”
还没等杜隽说完,沈慎便像一只小树懒一般趴在到杜隽身上,轻轻亲了一口那正在喋喋不休的唇:“老师,您絮絮叨叨的样子真可爱!”
“老师,我有个问题,一直想要问您。”沈慎换了个姿势,整个人趴在杜隽的腋窝下,双手撑住脑袋,凑到杜隽面前,带着盈盈笑意。
“嗯?”
“您之前谈过恋爱吗?”
“十六岁那年,我爱上了住在我家对面的一个女孩。那个时候,我的外公好赌,得罪了很多人,我们一家的名声也因此不怎么好。附近的孩子都不愿意搭理我,她是唯一一个愿意和我说话的人。”
杜隽分明看到,怀中的那个女孩动情地望着自己,用柔软的小手轻轻抚着自己的身体,似乎是与童年时尴尬的自己感同身受。
“可是那个女孩有先天性心脏病,在我十八岁考上大学那年,她去世了。那一天,我拿着P大的录取通知书,兴奋地冲到她家,想要和她表白,得知的却是她的死讯。”
杜隽用异常平静的语调讲述着这样悲伤的故事,就仿佛那个故事的主人公不是他自己一般。
“从那以后,我再也没有心动过。直到那一天,你在我的课堂上站起来的那一天。”
“是有人说您不合时宜,我站起来反驳的那一次吗?”沈慎小心翼翼地问道。
“不错,你站起来说话的那一瞬间,我似乎又一次看到了那个女孩,你和她很像,又很不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杜隽突然顿了顿,抚了抚胳膊下那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我说你像她,你会介意吗?”
沈慎的眼睛宛若一汪好看的清泉,拼命摇了摇头:“能让您会想到那个美好的存在,我荣幸还来不及呢,怎么会介意?可是,您说我和她又不像,为什么呢?”
“你们的心灵都比一般人要柔软、澄澈,但是你比她倔强有力得多,就像我之前说的,你像是一只充满生命活力的小狮子。”杜隽将身旁的少女又向自己怀中搂了搂,轻轻吻了吻她的额:“故事听完了,时间也不早了,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送你去考试。”
怀中的少女像是有某种魔力一般,这些天,只要杜隽将她揽在怀中,只要能听着她轻缓的呼吸,只要能感受她柔软而温暖的身体,他因长期抑郁而造成的失眠便被奇迹般地治愈了。有她在身边的这几日,他没有一次是需要通过药物入眠的。
事实上,这一夜,杜隽怀中的沈慎并没有睡着,她乖乖地躺在杜隽怀中一动不动,静静倾听着杜隽的呼吸,渐渐变深,变沉,等到她确认杜隽睡着后,轻手轻脚地下了床,偷偷离开了酒店——她和顾樱约好,要顾樱今晚前来酒店给她送个东西。
那是她实习前两天为杜隽精心准备的礼物。在听到小老头讲解薰衣草有助于安神,可治疗失眠后,沈慎便在当天实习任务结束后,拉着顾樱走遍了天目山脚所有可能找到薰衣草的地方,采集了不少。又问民宿老板借来了针线,将自己一件好端端的衣服裁剪开来,费了老大的功夫,缝制了一个丑到不能再丑的“香囊”,将采来的薰衣草装了进去,作为她送给杜隽的礼物。虽然很丑,但是至少是她亲手缝制——杜老师太需要休息了,这一点她一直很心疼。
悄咪咪完成了和顾樱的接头,成功取到香囊,又悄悄回到酒店房间,发现杜隽依然保持着先前的姿势睡意安然,并无发觉。沈慎心中不禁小小窃喜,重新轻轻爬回被窝。大抵是上床时不慎出了些动静,睡梦中的杜隽无意识地将身旁的沈慎往自己怀中搂了搂,有温热的呼吸向沈慎扑面而来。沈慎静静倚在这个温软而富有安全感的怀中,只觉得自己仿佛有了全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