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隽打开家门的那一刻,一阵书香扑面而来,沈慎被眼前的场景震撼到了——这里哪是什么家,分明是一个小型图书馆!
偌大一个客厅,没有沙发,没有茶几,没有电视,更没有电视柜。只有如同学校图书馆内一样大小的红木书架。除了有窗的一面留出了空档,其余两面墙,以及进门的玄关处,分别伫立着三个巨型书架,书架上整整齐齐摆放着满满当当的书籍。一张红木书桌,搭配一张红木太师椅,放置在三面书架之中。红木书桌上放置着一盏老式台灯,几本纸页有些发黄的老版书籍。
杜隽俯身在鞋柜中翻找着,却没有一双女式棉拖,只得把一双先前买小了的棉拖放在沈慎面前:“快把湿鞋换了暖暖脚。”
等沈慎换上拖鞋,杜隽带沈慎绕过玄关口的那面书架,从客厅右转,进入一个小走廊,那里两间卧房在走廊两侧对开,其中左侧的那间卧室旁是卫生间。杜隽带沈慎进入左侧的卧室,那卧室真正做到了极简主义——一张平整地铺着纯白色被褥的双人床,床的右侧是一扇白色衣橱,左侧是被白色窗帘遮起的窗,这一切在天花板上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清冷,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居住了,或者说,自装修好那一天起,这就是一间空置的房间。
沈慎手足无措地站在杜隽身后,难受极了——身体就像是一个泡在冷水里的千斤坠,只想找一张温暖的床迅速瘫倒,可是内心又不断告诫自己此刻这个处境是多么的尴尬,多么的需要克制!
杜隽看着不自主地打着寒战的沈慎,将这间卧房中的空调打开,关切道:“你先把打湿了的外衣脱了,上床把被子盖好。”杜隽嘱咐完转身匆匆离开,为沈慎带上了房门。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除夕夜里,在老师家里……养病?
然而,内心的斗争还是抵不过身体的疲惫,面前的那张床就像是有什么魔力一般,在向自己召唤。沈慎最终还是选择脱去外衣,钻进了梦寐以求的被窝之中——在皮肤接触到冰冷的棉被时,沈慎只感到一种从外到内,从皮肤到骨头的刺痛感。
“砰砰砰”
门外传来了轻柔的敲门声:“沈慎?你睡了吗?我可以进来给你送点东西吗?”
沈慎有些紧张地看了看四周,确认自己除了一个脑袋,没有别的地方露在棉被外面,才应了门外的杜隽。
只见杜隽又抱了一床巨大的棉被走了进来:“发烧的时候要多捂些汗出来,所以我又给你找了一床被子,一定要盖好了,千万不能再着凉了,有什么需要就告诉我啊!”
杜隽一边絮叨着,一边将那床大被子盖在沈慎原有的被子上,压得沈慎差点背过气去。
“老师,会不会太厚了点?”全身上下被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一个小脑袋的沈慎怯生生向杜隽道。
杜隽看了看被压在被子山下的沈慎,仿佛对自己的这番杰作并不怎么满意一般:“不厚,这怎么能算厚,我小时候发烧,我外婆为了给我捂汗,都会给我盖三四床呢!还有姜汤,对!我给你熬点姜汤吧!”
话音一落,不等沈慎回答,杜隽转身便关门离开。
这姜汤说来容易,做起来却很难。这里的难并不难在杜隽不会开火做饭,而难在空置了一月有余的家哪里会有什么生姜红糖啊!而这大过年的,又有哪家超市店面会开门让他去买生姜红糖呢?
大概……只剩下问邻居买这一条路了吧!杜隽一向是个清高孤傲之人,让他去和素不相识的邻居开口买生姜红糖,还不如罚他就地抄碑文三百遍!然而,经历了数分钟的思想斗争,在客厅围着他那张红木书桌转了不下二十圈后,他还是决定豁出一把老脸!
“您好!我是,隔壁的,请问,您家有生姜和红糖吗?能否卖一些给我呢?我家,我家……孩子生病发烧了,我想给她熬点姜汤,但是现在超市都关门了。”
只见杜隽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对对门开门的一位老妇人解释着自己的窘状。
“邻居?”老妇人拿出了老大妈惯有的八卦态度:“哦!我从上任房主那里听说过你的,是E大的大教授,对吧?”
大妈上下打量了杜隽几秒,脸上绽开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我看你小伙子蛮年轻蛮帅气的,没想到都有孩子啦?孩子年龄还小吧!那小孩子发烧可是很危险的,你可一定要带她去医院好好看看的呀!光喝姜汤那肯定是不行的呀!”
面对大妈的一连串感叹,原本就很尴尬的杜隽此刻脸上就只剩下了尴尬的笑容:“是是是,您说得对,我们刚从医院回来。”
“这大过年的,小孩子生病折腾,当父母的都不容易啊!”
“是是是,这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我也不会来麻烦您,向您买生姜红糖了。”杜隽趁势赶紧把谈话拉回主题,否则还不知道这老太太要扯到什么时候。
“这话说的,都是邻居嘛,什么买不买的,阿姨我直接给你就好啦。”约莫半分钟,老妇人拿着半颗生姜,半袋红糖,递到杜隽手中,杜隽连声道谢,回到家关上房门的那一刻,终于离开了大妈窥伺的目光,长舒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