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衒城中。
大殿内,一袭红衣的筱伊坐在城主座上正把玩着什么,不一会儿,有一名侍女来报:“城主,浅汐姑娘回来了。”
“让她进来!”
……
“浅汐姑娘,城主让您进去。”侍女在她耳旁小声提醒道:“要小心一点,城主正在气头上。”
“谢谢!”
浅汐忐忑不安的走了进去。
“参见城主。”
筱伊静静地看着她,也不叫她起身。过了一会儿,筱伊唤侍女端来一盆凉水,她接过来,浇到了浅汐的身上。
浅汐跪着纹丝不动。
筱伊又让人端来一盆热水,同样浇到浅汐身上。
极冷与极热相和我浅汐微微有些颤抖,却依然跪着不动。
“哼,不愧是哥哥看上的女人!”筱伊道:“怨吗?”
“不怨。”浅汐答道。
“恨吗?”
“不恨。”
“你说的可是真的?”
“回城主,浅汐任务失败本应一死承蒙城主开恩让浅汐活下来,浅汐自是感激不尽,所以浅汐不怨亦不恨。”
“你知道就好,去你房间跪着吧。一直跪到明日亥时,我会派人去监督你,去吧。”
“谢城主。”
……
浅汐回到房间,面对着门口跪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双腿已经麻木了,她想调整一下却不料眼前一黑便栽倒在地。
……
黑暗,无边的黑暗!任浅汐怎样挣扎都冲不破,恍惚之间,好像有个人轻轻为她擦拭着额上的汗珠,他身上似乎还带着薄荷的清香。
是他吗?这是他最喜欢的香味,可又为什么会是他呢?
“顾……易尘 ”
隐约可感受到那个人慌忙地缩回了手。
“把羽蝶带来照顾她,要快!”
“是!”
没错,那是他的声音。
心间漫过一阵暖意然,又沉沉睡去。
……
清晨
浅汐悠悠转醒,一起身便见羽蝶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她笑了笑,下了床轻轻走了出去,在此之前她还不忘给羽蝶盖上被子。
七衒城从不养闲人,既然痊愈便要继续任务。
然而刚一出院子,浅汐就看到顾易尘和顾筱伊走来。
顾筱伊率先开口说道:“怎么样?可好些了?”
“回城主,我已无大碍。”
“既然如此,那就继续去做任务吧,你昏睡的这三天误了许多事情。”
“是,城主。”
“羽蝶呢?她为何没有跟着你?”顾易尘问道。
“她——”
浅汐正要回答,见羽蝶慌忙的喊着姐姐,却在见到顾易尘兄妹时吓的忙跪到地上:“参见城主,参见柒公子。”
“浅汐姑娘大病初愈,为何你这般疏忽!真是罪该万死!”
“回城主,是我见她有些劳累才让她去歇息的,望城主恕罪。”
“如此便好,你就先去做任务吧。”
说罢,筱伊又唤来两个人将羽蝶带走了。
浅汐作揖告退。
当她经过顾易尘身边时,他忽然叫住她:“等一下。”
“公子还有何事?”
“无事了,你去吧。”
……
空落落的院子中只剩顾易尘兄妹二人,晨风袭来吹落了片片桃花。
“哥哥,你中毒啦。”
筱伊盯着顾易尘的眼睛,一字一句的,极其认真的说道:
“哥哥,你中毒了,而且还不轻。”
“为什么这么说?”
“你没有发现吗?你越来越不像你自己了。”她说道:“从前你是那么在乎规矩,即使是那些极为重要的,对你有很大利用价值的人,一旦坏了城里的规矩,你都会毫不留情将他们处死,可是现在呢?你一而再再而三的维护浅汐,你是否已经迷了心呢?”
“不!只是因为她的身份罢了。”
“哥哥你又何必说谎?!我倒是希望你是因为她的身份,可你的种种行为让我不能不多想,你知道作为杀手来说什么是不能拥有的,可你呢?你的种种行为反而像极了……爱。”
“够了!这些不用你来教我。”
筱伊走了,留下四个字让顾易尘在风中独自凌乱。
她说,当局者迷。
顾易尘笑笑,轻轻地从地上拾起一朵落花。
他真的是当局者迷吗?
……
时光轻漫,兜兜转转又是数月之后。
窗外,桃花已经凋谢,取而代之的是朵朵胜放的红梅。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红梅与白雪相伴,雪地中有个俏丽的身影在舞蹈,也不知是这红梅衬了佳人,还是这佳人醉了梅花。远处,传来阵阵琴声,为这倾城的一景做了陪衬,可谓是“锦上添花”。
当琴声戛然而止的时候,天地间仿佛只剩寂静,那佳人的舞步也停了下来。
一个侍女跑过来,为她披上披风。
“姐姐,外面凉,多穿点儿。”
浅汐握住她的手道:“你呀,自己的手还那么凉,结果就来说我,你如果病了可怎么办?我常在外做任务也没有办法照顾你。”
说罢她便解下披风,给羽蝶披上。
“那你也要注意身体啊!”
“没事,我们去折几枝梅花就回屋吧。”
“嗯!”
……
屋内,红炉添香,暖意融融。
入这七衒城已经快有一年了吧?也不知海底有何变化,不知哥哥和阿娘还好不好。
“姐姐,再过一月就是除夕了,我们可以有很长的时间在一起了呢!”
“哦?”
“嗯,柒公子说,我们可以在一起直到来年四月。”
一直到来年四月,那也可真够时长的。
不过既然又是顾易尘的意思,怕是城主又要看自己不爽几分了,自打她来到这儿,顾筱伊一直就对她怀有几分微妙的敌意,她不知是为什么。难道就因为顾易尘一而再再而三地维护自己吗?恐怕不是吧。
浅汐有点想不通。
“姐姐怎么了?”
“没事,过两天带你到山下玩儿,怎么样?”
“好啊!好啊!”
羽蝶兴奋的不得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从明天起她们的命运似乎又有了另一个转折点。
……
“我不同意!”
此刻顾易尘怒气冲冲的来找筱伊。
“事已至此,已经不能更改了,我早在几天前,就命人将浅汐的画像送到了江南的许家,许家派小厮将她的画像交给了这次负责选秀的宫人。”
,筱伊不紧不慢的说着,而顾易尘的怒气也正一点点的上升。
“总之,我不允许!”
“何苦呢?哥哥,当初你救她,不就是因为她身份特殊吗?既然是这样,现在已经到了让她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再等等。”
顾易尘闭眼,叹了一口气。
“呵呵,等?还要等多久?!为了报仇的事,你从来不会等!如今天下割据,恰逢南北两国二虎相争,在这时候让浅汐去南国挑起事端,若可以成功杀掉南国皇帝,我们则可以取而代之!”
“你以为皇帝是那么轻易就能杀掉的吗?且不说皇帝身边有多少高手,尤其是那南国皇帝,天生不凡,五岁时便能徒手擒获猛虎,你让浅汐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那就让浅汐潜伏在他身边啊!天长日久,自会有机会!”
顾易尘摇摇头。
“哥哥,不过是个女人罢了!况且她只是你的一枚棋子而已,这可是你亲口说的。她又不是不会武功,如今到了她为我们鞠躬尽瘁的时候了,你又何故舍不得?”
“我不想就这么放弃就颗棋子。”
“你怕不是这么想的吧?!”
“够了!今日你的话已经够多了,我不想再听到关于此事的任何话语。”
“哥哥——”
“退下!”
“我偏不!你越不想听,我便越要说!这才短短一年的时间,一个女人竟然能够让你忘却了你的满心报负,让你忘记了你的宏图伟业!她该死!”
然而,随着一声脆响,一个耳光落到她的脸上,顿时,她那妩媚的脸上出现了五个红红的指印。
“哥哥你为了她居然打我,从小到大你都没有这样对待过我。我可是你的亲妹妹呀!”筱伊红了眼眶:“我现在就去杀了她!”
说罢,便大步走出去。
不料,她迎面遇到了走进来的浅汐。
“啪”地一声,浅汐挨了一个耳光。
“参见城主,敢问城主浅汐有何过错,劳城主亲自动手。”
“哼!有何过错?即使没有过错,你也只不过是一个最下等的奴隶,我想怎样就怎样!”
说完筱伊怒视着她,扬手又是一个耳光。
“你要干什么?!”顾易尘闻声而来,怒道:“你是不是疯了?!”
筱伊没有理会他,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起来吧,不必跪着,你本无错。”
“不,因为我使得城主与公子有了矛盾,是我不好。我本身份卑微,公子又何必呢?”
顾易尘扶起她,轻轻替她将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
这突如其来的亲昵让浅汐不禁一征。
“回去吧,外面冷。”
浅汐作揖后转身而去。
走了几步,她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返回来。一回头,却见顾易尘在原地注视着她,不觉有些尴尬。
“公子,几月前,我生病时,谢谢你……来照顾我。”
顾易尘微微一笑。
浅汐告退了。
回房间的路上,浅汐还在懊恼着自己。也对,自己何必自作多情呢?也许人家根本没有在意过,他们原本就只有利害关系,不是吗?即使他风度翩翩,可是他毕竟是那么尊贵的一个人,而自己虽是鲛人,如今却法术尽失,无家可归,如此,她也就不该在心中存有什么希冀不是吗?
……
清风朗月。
静静的,顾易尘坐在窗边,就那么坐着,他的脑海中反复回响着筱伊说的话,也许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吧,可又是在什么时候呢?是在她最初进七衒城的时候吗?那时的她是那么单纯,那时的她干净的像一滴纯净水,那时的她会为了一只青雀的死而哭泣。他不解,他对她是爱呢?还是愧疚?她原本是那么美好,可他却把她拉入了七衒城这个泥潭中,如今却要害得她到另一个吃人的地方。也许是因为他将一滴纯净水变为一粒沙的愧疚吧,不,应该是爱,也许是在她回头的那一瞬间,那一瞬她的眸中仿佛容纳了万千星辰。他爱她,她的一勾唇,一眨眼,迷醉了时光,也迷醉了他的心。
顾易尘轻叹一声,闭上了眼。
这世间的情爱偏偏就败在了“何苦”二字。可若是知道情从何起,又怎会有那么多的纠缠。
偏偏就是这么巧,他爱上了一个他不该爱的人,只那一瞬,便注定了要将爱为其倾注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