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月后。
七衒城中。
碧水清波,荷塘暮色,宛如一幅静谧的山水画卷,晚风袭来,暗香浮动,两个清丽的少女嬉戏水上,只见其中一人哼着江南的小调,笑语盈盈坐在船上,追赶那一路斜阳,小桨从水面划过,激荡起层层的涟漪,映衬着最后一丝暮光,浅浅地泛起光泽,晶莹剔透。
一个白衣少年从远处走来,翩翩的像缓缓步入画中的仙人,超凡脱俗。
两个少女见他走来,将船靠了岸,轻移莲步便下了船。
“公子。”
两人齐声道。
“近日里可还好?”
“嗯,劳公子挂心了。”
“我叫你学习的那些怎么样了?”
“都完成了,保证没有问题。”
少年笑了,灿若晚霞。
“那便将这个任务交给你。”
说吧,将一个卷宗递给她转身而去。
看着他离去,再看看手里的卷宗,浅汐暗暗的捏了捏拳头,却是无可奈何。
……
谁会想到,在数月前,浅汐与羽蝶来到七衒城后——
“你们两个要知道,这儿可不是你们想来就来的!”
一个妖艳的女子在大殿上说道。
“我们……没有地方可去。”
“可这儿又不是难民所!”
浅汐和羽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怎么办。
“是我带她们两个来的。”
那个公子突然出现,帮她们解围。
“哥哥!你怎么可以这样!”
“为何不可?”
“你应该知道,七衒城里从不收容女子。”
“可你也是女子。”
“我……我不管!反正这七衒城里只能有男杀手,也只有男杀手。”
“可你却秘密培养了一批女杀手不是吗?”
“哥……”
“留下她们。”
语气虽轻,可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那好吧!”
女子妥协了,她分明感受到了哥哥的不悦。她可没有那个胆量惹哥哥生气,她曾见过一次他发火的样子那怒气仿佛能震碎山河。
“哥哥,我只是不明白这世间的女子那么多,你为何偏偏选中她们?”
“你以后便会知道了。”
……
后来筱伊果然亲自验证了哥哥所说的话。
因为凡是入这七衒城内女子都由她训练,而在最初训练过程中,浅汐不止一次地哭泣过,而她眼泪所凝结成的珠子,被筱伊悉数收起,那时她终于懂得了哥哥为什么要选择浅汐——只因她是鲛人。
古书中曾有这样的记载:上古时期,鲛人生于深海其泪为世间难得的珍宝,其血若凡人食之可长生,妖食之法力增其数倍,若与其鳞相伴而食,即使是凡人,也可拥有上乘法术。
为此,鲛人一族曾遭受过一次劫难。
再后来,经三界那次大战后,一些古书或是残缺或丢失,随着时间的流逝,知道这些的人越来越少,鲛人族也渐渐太平。
了解了这些,筱伊想:果然,哥哥的谋略是她永远及不上的,她永远猜不透他的心思。当初,父亲将他一手创办的七衒城交给哥哥,但是哥哥却拒绝了。表面上看来,他是喜欢自由的,可是究竟他内心是怎样想的,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城主之位,终是要困着筱伊一生了……
……
此时此刻。
金碧辉煌的皇宫内歌舞升平。
浅汐窝在皇宫的一角,静静地等待着时机的到来。
她望着星空,想了很多很多。她突然想起,曾经,她还是个天真无邪的小鲛人,她不情不愿地听了娘亲的话出来历练,如今她终于明白了,所谓的历练是什么。
自打她答应了那个男子后,她的噩梦便开始了,她来到七衒城。最初,她是自由的,她不用为了今后如何生存而担心,后来有一天,顾易尘将一卷竹简递给她,他告诉她那是七衒城的资料,她展开竹简,上面写着:
七衒城。
初为皇族暗部,后因天下割据,战火纷争便逐渐没落,后又被一人重新创立,此后七衒城自为一家,从不归属于任意一国,亦不受任意一国的约束。
七衒城中培养着众多男杀手,只要有足够的金钱,便可请求城主派出杀手为其办事,同时需付出代价。
……
从卷宗上了解到这些后,浅汐知道在她接过竹简的那一刻的同时,也接过了自己的命运。
也就是在同一天,顾易尘派人带走了羽蝶,她知道,但是他们为了牵制她,她也明白了,当初顾易尘救她们姐妹的原因——是为了她,或者更准确的来说,是因为一个鲛人。
七衒想,如果可以,她宁愿不要成为一个鲛人,她只愿像个平凡的女子一样,如是,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事情。
这几个月来她受尽了折磨,每次经训练后的她都奄奄一息,可却又死不掉。也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他们才会带着羽蝶来找她让羽蝶照顾她,等她好了以后又将羽蝶带走,她没有办法逃离,她也不想离开,要走也必须带着羽蝶走,可她找不到羽蝶在哪儿,她也亲眼见过离开的下场是什么,她不能那么做,因为她答应过娘亲,一定会平安归来。
有太多牵绊着她的东西了!原来这一生有那么多无可奈何的事,而她所经历过的只不过是冰山一角,甚至连冰山一角都算不上,只能说的一粒是沙漠中的一粒沙。
浅汐却对羽蝶说,她不悔!她犹记当初说过的话,若她放弃现在的一切,她不敢想象是否还会发生那样的事。
她,不再是原来的浅汐了,或许真的应了当初霖熙所担心的那样,那一滴纯净水,终是落到红尘之中,被这世间变得污浊。
入这一城,便是一生……
正思索间,那皇宫内的灯火渐渐暗淡下去。
是时候了。
浅汐着一身夜行衣,蒙了面,身手敏捷地潜入金銮殿中。
今晚,她所要做的,就是盗走大殿中的一幅画——一幅极为重要的、暗藏天机的画。
……
金銮殿。
大殿之中,雕梁画柱,两条巨龙盘旋于两柱上,一把金灿灿的龙椅居正中央,无处不彰显着皇族的尊贵。
此刻,一抹小小的身影穿梭在大殿里,她在搜寻着什么。
“顾易尘,我恨你。”浅汐腹诽道:“明明说那幅画在大殿之中,为什么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
最是时间无情亦匆匆。
浅汐仍是没有找到那幅画,看来这一次注定要无功而返了。她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自她入七衒城来,大大小小的任务做了不少。可却没有一次失手,无论是去杀还是去盗,她都完成的很好,而这次筱伊的仙雾之刑怕是要对她动用了。
仙雾之刑,七衒城中惩罚有过之人的刑罚之一。名字虽美,却也很残忍,那是将活生生的人放到木屉中蒸,木屉中热气缭绕,像仙人所乘之雾,但凡有人有了过错,顾筱伊大多都会用这种刑罚,因为木屉可隔绝那些受刑之人的痛苦呼声,耳净心则清。仙雾之刑,过错越大,则受刑时间越长,十之八九因脱水而死,即使是最短的时间,也没有几人能活着出那木屉,浅汐便亲眼见过那恐怖的一幕:死者全身浮肿,皮肉泛着害人的红色,一阵阵尸臭,令苍蝇都觉得万分恶心。
这便是七衒城,违背规则,有了过失,下场只有死路一条。流金之刑、梦泽之刑、纤云之刑……任何一种名字都是那么唯美,也都是那么恐怖。
这也就是七衒城的可怕之处。
“吱呀”一声,大殿的门被推开了。
“糟糕!!!”
被发现了,浅汐猛一回头,却只见一个男子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但一双眸中竟然有些许温存,这稍稍使浅汐有些诧异。
他是谁?为何这样看着自己?
男子意欲走上前来,浅汐却警觉的很,她率先扔出几枚柳叶镖。
怎么可能?!
浅汐最擅长的技能之一便是这柳叶镖,她从来都是一招命中,即使是高手也很难全部躲开!
这一次,怕是在劫难逃了!
男子一步步走近她。
“你是谁?不要过来!”
而他依旧没有停下脚步,浅汐悄悄握紧手中的短刀。
待他走进,浅汐才更清楚的看清他的脸,那是一张丰神俊朗的面容,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而他用惊为天人来形容已远远不够。
“坐下聊聊吧。”
不同于顾易尘的冷冰冰,他给人的感觉更多的是温暖。
“怎么了?是害怕吗?既然敢来皇宫盗窃,还怕聊天吗?”
浅汐心中觉得有些好笑,看他的衣着也定是皇族中人。深更半夜敢来这金銮殿,毕定不是普通的身份,既和皇帝沾边儿,说不定他和皇帝就是一家人,有人来自己家偷东西,居然还得和贼聊一聊!
虽然这么想,但浅汐还是走了过去。
她仍有所戒备。
“你想干什么?”
男子笑了一下,迷了她的眼。
“说话小声一点,你如果想倒霉,就大声叫好了,到时候我可不管你。”
浅汐翻了一个白眼,谁要你管!
“你也真是有意思,在自己家和贼聊天。”
家?呵呵。
“你走吧,要不等等就走不了了。”
什么意思嘛?!要聊天的人是他,要让自己走的人也是他,可真奇怪!
“你?”
“南国皇帝素来勤勉,每日五更就召群臣早朝,现在已经四更了,你若不走,便真的来不及了。”
“谢谢你。”浅汐道:“你叫什么名字?”
“陌殇。”
“我叫浅汐。”
“你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为了一幅画。”
“这里并没有。”
浅汐掉头便走。
在她走后,陌殇打开墙壁上的机关,他取出了一幅画——那是一副美人图,画中,一个女子巧笑嫣然,伸手去逗弄笼中的画眉。陌殇自言自语道:“世人皆知南国皇帝有一幅最宝贵的画,谁都以为那画有什么玄机,却不知那只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幅画罢了。”
顾易尘,你若真的在乎,又何必让她来涉险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