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莱茶楼

十日后，秋北竹按照约定来到殁卿苑找欧阳祭。

欧阳祭却仍是一副悠闲模样，倒是先看了看秋北竹的武器。

剑柄刻着倾魁二字，是剑的名字。

剑长二尺一寸，由上好的玄铁铸成，透着淡淡的寒光，剑刃锋利无比，一眼就能看出铸剑师的技艺也是十分高超的。

这是秋北竹入万陵门那一年，仙尊给他的，据说是他娘生前所用的武器。

欧阳祭是把好剑，只可惜……最多为辅。

秋北竹为什么？

欧阳祭双灵根者一般都不修剑道，因为于双灵根者而言，剑，最多为辅。走吧，带你去个好地方。

秋北竹还想再问，转念一想，觉得也没甚必要，跟着去就是了。

他知道自己对欧阳祭而言有利用价值，所以也不怕欧阳祭对他有其他想法。

不过，如果说真的有其他想法，他也不用怕。

欧阳祭带着秋北竹，去了蓬莱仙岛。

蓬莱仙岛归妖界管，也是妖王常去的地方之一。

妖界与其它各界相处都算友好，鲜少得罪人，两年前新上任的妖王更是如此。当然了，仙界除外。所以妖界相对繁华一些，常有各界人士往来。

其实以前仙界与妖界相处还挺好的，直到秋予呈当了仙尊，便开始处处想方设法针对妖界，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万陵门自然也出来附和，下令不允许妖拜入万陵门。

至于青丘狐族，属于半妖半仙，所以仙界与妖界都不好插手。后来便不再管青丘的大小事务，青丘也就算是自成一派了。

欧阳祭带着秋北竹进了一家茶楼。

秋北竹为何要来这？

欧阳祭来找法器。

秋北竹为何要来蓬莱仙岛找？

秋北竹无法理解。

也没听说过蓬莱仙岛的法器有多好吧……难道他穷？不像啊……况且蓬莱仙岛的法器也不见得便宜吧……

欧阳祭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秋北竹不再追问。

再追问下去，也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欧阳祭喝了口茶，又看向窗外。

经过这些天的相处，秋北竹愈发觉得眼前这个人神秘莫测，很多时候他都猜不到欧阳祭下一秒会干什么。他的心思，真的不是一般人能懂的。

看上去很温和，却又好像包裹着一层浓浓的雾气，怎么也拨不开，吹不散。

但偏偏就是这样的神秘感，吸引着秋北竹。

秋北竹正出神，欧阳祭忽然开口道：

欧阳祭蓬莱仙岛有个不知名的地方，那里有许多法器，兴许有适合你的。

秋北竹为何不现在去？

有空在这喝茶听说书，不应当快去快回吗？

欧阳祭时机未到。

秋北竹时机？

欧阳祭今夜丑时。

秋北竹难道就在这待到半夜？

欧阳祭那又如何？

秋北竹……也不怕被人家店老板轰出来。

秋北竹小声嘀咕道，而欧阳祭却听的一清二楚。他笑了笑，然后说。

欧阳祭不会，北竹多虑了。

？？为什么？

秋北竹瞪大了眼睛，皱着眉试图从欧阳祭脸上找到一丝慌乱。

可是没有，欧阳祭还是如原来那般，不慌不忙，镇定自若。只是不知道为何，他竟然感觉自己从欧阳祭的神情中看出了一丝哀伤。

是自己看错了吗？这个平常干什么都慢条斯理的人，像将一切情感都抛与世外的人，竟然也会有这样难过的时候吗？

一个人向欧阳祭走来。

准确来说，那是妖。

脸上毫不掩饰的笑意，能看出这个人似乎很开心。

秋北竹欧阳兄，今日怎么忽然有空来我这小茶楼了？

那人一来，便直接坐在旁边的位置上，拿起一个茶杯，倒了一杯茶，然后一饮而尽。

啧……又是龙井……你这口味啥时候能换换啊。

他又抬眼看了看秋北竹，有些诧异。

“对了，你是？我从前没见过你啊。”

这么直白地问，秋北竹倒也不觉得见怪。毕竟妖的性子，就是这样，有话直说，从不拐弯抹角。

欧阳祭这是我徒弟。

“嗯？我还以为你辈子只收萧峪一个徒弟了。”

那人突然凑到秋北竹身边一个劲闻。

“双灵根……还相克！欧阳兄收徒弟果然还是不是一般的挑剔啊……天狐族？”

宋往给欧阳祭抛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欧阳祭没有回话，默认了。

“我叫宋往。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秋北竹秋北竹。

人们只知道四仙君的封号是恩芜，只有极少数人知道真名，所以秋北竹也就这么告诉他。况且，他从来都不怕被人知道，只是懒得解释太多。

“秋北竹……你长得很符合我的口味哦~”

欧阳祭你可别打他主意啊，这是我徒弟，你要想要姑娘，青楼多的是。

“喂喂，我是那种人吗？像青楼这种地方，我什么时候去过？”

欧阳祭默默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你没去过就怪了！

秋北竹看着眼前的男子与欧阳祭拌嘴，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情绪。这种情绪让他感到不舒服，只觉得特别烦躁。

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他时时刻刻都在心中告诉自己，要理智。他只是默默地一杯又一杯地往嘴里灌着茶。他想专心听说书，以平息自己的心情。

宋往与欧阳祭又聊了一些事便离开了，毕竟他也不闲，一整个茶楼可都得他上下打点。

秋北竹觉得喝不下了，就放下茶杯，端坐着，听着那先生说书，思绪却飘荡在外。

“刚跑出没多远，就听背后有人高声喊嚷：‘赵云休走！’那赵云闻声，回头一看，来了两员大将……”

讲的是张翼德独退十万兵那一段。

欧阳祭这才发现秋北竹有好一阵没说话了，觉得不太对劲，张口询问道：

欧阳祭怎么了？饿了？

秋北竹师父说笑了，北竹早就辟谷了。

面对着欧阳祭的，还是那张面带微笑的脸，看上去毫无恶意。

欧阳祭小二，你这茶楼里都有些什么糕点？

欧阳祭装作没听到，自顾自地喊了小二。

秋北竹敛了笑容，没说什么。很快他又意识到面上的表情不对，眉头又舒展开，仍是那副温和的模样。

“小店的红豆糕，玫瑰酥都很受欢迎。尤其是玫瑰酥，配上一壶乌龙，尝过的客人无不夸赞。”

欧阳祭那就各上一份吧，这茶……换一壶乌龙吧。

“好嘞！”

等小二离开，欧阳祭才出声问道：

欧阳祭没有什么想吃的？

秋北竹多谢师父美意，只是北竹并没有什么想吃的。

……

一句话就拒绝地如此明白，不知该说是礼貌还是警惕。

欧阳祭也不继续缠着秋北竹问，倒是看向了窗外，有些走神。两人谁也没说话，一时之间，两人间的气氛异常尴尬。

秋北竹则扭头，继续听着那说书先生说书。

不知过了多久，一名小二手中端着一只盘子向秋北竹和欧阳祭这一桌走来，盘子里，是两碟糕点和一壶茶。

“客官，您的红豆糕和玫瑰酥……还有乌龙茶，您慢用。”

那小二将东西放下，便端着盘子离开了。

欧阳祭真的不打算尝尝？

欧阳祭拿起一块红豆糕，在秋北竹眼前晃了晃。

秋北竹感到脑中像有两个小人在打架，一个是吃，一个是不吃。

吃：“生气就生气跟美食较什么劲？”

不吃：“不行！面子不能丢！”

……

欧阳祭看着秋北竹有些散乱的头发，像想起了什么。看着看着，竟是把手放了上去，揉了揉。

秋北竹的头发很软，摸上去很舒服。

秋北竹感觉到欧阳祭的动作，抬头看着他。

欧阳祭别生气了，真的不吃？

欧阳祭的语气中的那股宠溺，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秋北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他这股子宠溺弄的怎么也说不出一个“不”字，乖乖地接过欧阳祭手中的红豆糕，十分不自然地咬了一口。

秋北竹嗯……挺好吃的……

欧阳祭看着他，眼中是秋北竹，心里却觉得自己在看漫天的星河。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总是很容易将秋北竹当成他。

欧阳祭想去玩吗？

欧阳祭突然开口，问了一个与前文毫无关联的问题，算是结束了上一个话题。

秋北竹被问的一头雾水，觉得自己听错了。

见秋北竹有些疑惑的样子，欧阳祭又补上一句：

欧阳祭妖界可比仙界繁华多了，尤其是晚上，街道上特别热闹。

秋北竹我无所谓，师父高兴就好。

秋北竹用十分无所谓的语气说出这话，欧阳祭不知道秋北竹究竟是何意，又问道：

欧阳祭那徒儿认为如何？

秋北竹北竹认为这并没有什么不妥，师父觉得好就好。

……

秋北竹这个人，是真的很难让人与他聊下去……

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是那么有礼温和，似乎总是在为别人着想。

只是他到底是不是如面上那般温和就不得而知了。

欧阳祭那便多留几日吧。

望向窗外。

街上繁华依旧。

不知道以后会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