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重复

白昼的光还没起床，闹铃就像体育课上的哨子一样，叫的比谁都欢。郁可正睁开双眼，迷迷糊糊的想要起床时，李玉梅早就拉开了灯，刺的眼睛根本睁不开。

还没有从黑暗里适应出来的郁可，揉了揉睡得乱糟糟的头发。李玉梅又扯起了嗓子:“都几点了还不去起床！你们早读都要结束了，你不想考试了吗？！”

“有那么晚吗？”郁可打了个哈欠。

“快点去吃饭，快点！这头发乱的，狗啃过的吗？你要是浪费老娘的钱，就给我辍学！！”

“唰唰唰。”薄荷味的白泡沫蹭了一脸，憔悴的脸上挂着严重的黑眼圈。“离期末考试还有四天，要是考不了前五……Gⅰao，妈指定把我头给拧下来。”郁可很无奈。

将又厚又重的棉袄套在庸俗的蓝校服里面，走到餐桌前，还是没什么胃口：煮过头的面条像白色的稀泥一样在汤里泡着；黄的发绿的白菜用筷子一夹就断；就连面汤都有一股浓浓的鸡蛋腥味。但妈妈还在旁边催促着快点吃下去，郁可不得不吃下去。上午整整六节课，要是不吃一口东西，最后一节课直接能睡过去。

面条咸的发酸，郁可喝了一口水，也没有什么味。“妈，我走了。”郁可拎起书包，手套口罩也都急匆匆的戴上。

“快点儿走吧，都7:10了！”

郁可急忙的窜下楼梯，跑出楼栋，外面的人家又开始烧炉子了，空气能呛死人；厚厚的云层又挡住了太阳，外面刮着凛冽的寒风。

“完了完了，要赶不上早读了！”

7:30，终于到达了学校。

急匆匆的跑进班级，乱哄哄的一片；在那交作业的，物理和数学作业混一块，语文和英语作业混一块。一群人挤在一起，像一堆抢食的蚂蚁。

上了初一以后，每个班级都一样。都会把作业放在最后一排的柜子上。

有些人就趁着早上乱，浑水摸鱼。在位上补作业。夏梦雨笔头仿佛要飞起来一样，一堆又密又小的虫子在卷子上乱舞起来。

“槽，还有一篇英语作文没补完。真TM的该死，到期末了就不要给学生这么多压力好吗？”夏梦雨口中念念有词。

“闺女，把数学最后一道思考题借我抄抄。”

“滚，老娘没空。”

这帮人就是初一(3)班的“社会人组织”，即使组织内有许多前十名的优秀同学，但仍旧改不了他们的内部传统：午休时说话，上课时打架。调戏女班长，早读补作业。

即使苏园林已经扯着嗓子喊了几百遍了：“你们早上是要当死人吗？快点早读啊！我们班的纪律已经是其他班的垫底了，你们成绩一般就算了，纪律还要当倒数第一！大家都是上初中的人了，还要让我跟小学班长一样和你们一个一个讲道理吗？”

“苏姐劳烦您了，您大可不必每天早上都为我们操心~”“xswⅠ，浩爸爸nb”

“duck不必如此夸你爹了。”尹佳浩扔给夏梦雨一本语文练习册。“帮我把课外阅读补完。”

“卧槽哥，咱们……未必也太行了吧……”

“老师来了，快点读吧！”

熟悉的深红色羽绒服出现在教室的窗外，田筱绮将头缩在大大的毛绒帽子里。手里抱着一摞厚厚的卷子，正朝初一(3)班的教室走来。

“完了姐。”一向不爱开口的郁可终于发话了。“我语文生字卷有半面没写。”

“那你快点补啊！！！”

没等教室里这一窝人反过神儿来，田筱绮大步迈进了教室。

“你们在这里写什么？！早读到底要让我说多少遍你们才肯张嘴读？！”

忙碌又惊恐的早晨，何时结束呢？

上午第六节课，白粉笔在黑板上飞舞着写下几个单词，英语老师的脸快要气得扭到一起了:这次测试，除了苏园林和李华年，全班没有一个人全对。

“我强调了多少遍了啊啊。”英语老师虽然身材娇小，但却很有气势。“特殊疑问词等于疑问词加一般疑问词，说了几遍了你们的狗脑子都听不懂啊！”

夏梦雨已经昏昏欲睡了，挂着黑眼圈的眼皮已经抬不起来了。郁可还能精神点，勉强睁着眼睛。

“夏梦雨你给我站起来！”英语老师朝夏梦雨扔了一节粉笔。“我问你，冠语有哪几个？”

“……那个老师，你可以把问题再重复一遍吗？”

“夏梦雨你这是干什么？快要考试了你知不知道？本来你去参加特长生大赛考了个全年级倒数第一就够丢人了，你上课还不给我听讲！你听不懂中国话？”英语老师快要气疯了。

“啊啊……那个……冠语有三个。”夏梦雨回过神来，有些尴尬。“a、an，和the。a和an是不定冠词，the是定冠词。”

“还有呢，你吃了？”

“还有，冠词……一定要在名词前面。”

第六节课下课，终于到了午饭时间。

一堆人挤向食堂，像乱哄哄的蝗虫堆，争先恐后的挤到队伍前面去；同时充斥着乱糟糟的讲话声:“食堂还有没有良心呀，西红柿炒鸡蛋里连个鸡蛋沫都没看见！”“慢点慢点，我的汤洒了。”“阿姨，就不能多帮我打点吗？”“b、e、a……”

郁可打完一份饭，好不容易从队伍里挤出来，走回了教室。教室里面没几个人。

“华年，我帮你打完饭了。我和食堂阿姨是亲戚，我还叫她多给你打点鸡蛋呢！”苏园林笑语盈盈，亲切得仿佛她和李华年是亲姐妹一样。

“谢谢园林，刚刚在教室里背单词忘记了去打饭了，真是抱歉你了。”李华年甜美的笑起来。“食堂的饭有点难以下口，我带了一些自己烤的鱿鱼干，要不要吃一点？”

“谢谢~谢谢华年。”苏园林赶紧用镶满水晶的指甲捂住嘴巴。“我吃食堂阿姨的饭菜好了~”

李华年悄悄咬了一下嘴唇。

“你太客气了，这是我亲自烤的，热量不会太高，你放心吃。”李华年依旧甜美的笑着，可在苏园林看来，此刻的她，仿佛一朵艳丽的日轮花，随时随地要猎捕她。展开妖艳的花冠，用繁多的花丝紧紧的缠住，使她不能动弹。

午休结束，同学们还没回过神来，数学老师再次通知:下午数学测验。

夏梦雨整个午休都没合眼，一直在精神百倍的阅读那本《撒野》；正准备好好的趴一趴时，发现要考试了，直接把她吓清醒了。

“害。”郁可仰望着窗外阴郁的天空，“我说姐，《撒野》第三册有那么好看吗？不就是两个男的搞对象吗，真的很有趣？”

“你可不许侮辱我的白月光！”夏梦雨立即反驳道，“他们两个男孩子互相救赎，你不会感动？”

“他们分手那一段，连李华年都感动哭了！”

“他们两个分分合合，唧唧我我，我们还要替他们感动？凭什么为两个男人流泪？要是正常言情剧，男主女主分手我倒是会哭。两个大男人分手了，你们这群低龄的女性读者还要替他们感动？！疑惑死了？！”

“行了，行了。”夏梦雨露出鄙夷的目光，但是她却是带着笑的。“可能咱都不懂《撒野》有多么深奥，因为巫哲的水平很高啊！还是多读几遍吧。”她四处望了望，“卧槽要数学测试了，您快复习吧！”

“……”郁可这才没吱声。

下午最后一节课。

才林中学5:00的放学铃准时响起:因为播音机器常年失修，导致播出来的音乐像混着杂音的电磁波，广播里的女声也病殃殃的。

老师还是拖了十分钟的课堂，才肯离去。

初一(三)班的教室里，又恢复了像早晨那样的烟火气。

学生们陆续的都回家了，而剩下这些在教室里的，基本上都是一些小女生。也许你不会懂为什么在寒冷的冬天，她们宁愿待在没有空调的教室里，也不愿意回到那个禁锢她们的暖室。

“华年华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夏梦雨还没说出事情来就已经哈哈大笑。“笑死，你们不知道郁可的脑回路有多清奇哈哈哈哈。”

四周那些女孩子立刻开始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无论如何用甜美的外表来掩蔽，小市民的嘴脸也会伴随她们一生。郁可望向她们，有些女孩已经带着憎恨和鄙视的目光望向她了。也有些女孩带着耻笑，仿佛笑话农民不知道锄地，办公室白领不知道打字一样。

郁可领着书包，低着头，默不作声地钻出人群。甜美的女孩们在她的背后尖声尖气的笑起来。

时光转盘一直在重复走过的路，或许我的人生，仅仅过了一天。

每日走着相同的路，每日做着相同的事，就像把多彩多变的灵魂装在冰冷的躯壳里，每日僵硬的齿轮都会严丝合缝的贴合着重复曾经的动作。

将那有趣的生命放在娃娃的躯体里，永远重复着单调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