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民国AU下的铭逸,带一点点话筒,其余cp自由心证
*OOC严重注意!请勿上升真人感谢
*字数有9K+说真的第一次写这么长的文我已经要吐血了,但尽管如此这篇文还是被压缩了一半,所以有很多很多没写进去的东西看上去可能会有些突兀甚至不符合伦理,雷者慎
*部分片段有借鉴《华亭旧事》,雷者慎点
00.
“阳月暮暮柳昭昭,凰鹭不逾锁心桥。”
“折桃一支代翠影,人面笑比桃花娇。”
钟逸伦和陈铭的初遇,是从一首对词开始的。
01. 折桃一支代翠影,人面笑比桃花娇
1938年,华亭。
正是二月暮时,今年的沪城烟雨来的格外早,满城桃花隔着纱帐般的朦胧雨雾,开得繁盛热烈,随意一望便是满眼芳菲。
上/海几乎是全然沦陷了,立于金爵酒楼居高临下,路上的行人皆都满眼惶恐,行色匆匆擦肩离去,那模样印在钟逸伦的眼瞳中,显得无助、懦弱,又可悲之极。但他的耳畔只有红男绿女觥筹交错之音。
那些所谓的富人毫无顾忌地沉醉流连于酒楼舞会,却从不曾想过他们的一件衣裙可能就是别人一月的口粮。
一念至此,少年轻轻阖眼,等他再缓缓睁开眼时,突然就换了一个纪元。
桃花依旧是桃花,夭夭灼灼、欲迷人眼,桃枝下却凭空走出一个青年。那人穿一件月牙白长衫,手执一把油纸伞,漫步细雨却并没有撑开的意愿。他只是静静注视着手中握着的一枝桃花,或许是隔着蒙蒙的水汽的缘故,那人唇角的温润笑意都仿佛雾里看花般的模糊。
边是这样想着,钟逸伦就已经走到青年面前。
于是,就有了最开始的那一幕。
也几乎就是这个时瞬,钟逸伦看着面前那个笑容稍显几分调笑意味的青年,近乎是全盘否认了先前对他所想。至于面上更是没了先前的平静,倒是攀上几缕平日不见的绯色――“桃花”自不必说,至于“人面”,想必二人各自心上皆知。
更何况他生性本就面薄,受此戏弄后好一阵再难开口便作势要走。不料回首霎时身后传来青年一声“先生可是去绣湘相馆?你我顺路,不如我送你一程罢。”言至此处略略缄口,不久复言时连声色都低柔几分,一如天山清池初浸后的音嗓,“毕竟春雨性寒,若是因此染了病就不好了。”接着不等钟逸伦出声回答,先行一步行至他身边,同时还不忘把右手执那把纸伞撑开。
行至半程,二人一路无言。突然钟逸伦站定树下,望着那簇簇似锦桃花看得入神,唇瓣一张一合间却只是针对那人,“你是谁?”
“陈铭。”
他不多遮掩,却像是早料到一般平静而简单地做答――这是钟逸伦不曾想过的――至于这答案是真是假倒显得不那么重要。同样的,出于礼节,他也告诉了陈铭自己的名字。
之后两人又是许久一阵沉默。沉默之中陈铭已经收好伞走到钟逸伦身旁,本以为这人会更咄咄逼人问些其他什么,可谁知他只是轻轻摘下一瓣桃花,既而道:“你说,年前华亭遭受的那场浩劫余烟尚未尽,今日这桃花却开得如此艳,这算不算是一种讽刺?”
“怎么会呢,”陈明接过他的话头,回答道:“它们也经历了和我们一样的痛苦,今日却能够获得如此精彩。再看看我们自己,有又什么资格说它讽刺?”言毕稍稍侧头。风乍起,雨丝掀起阵阵清丽芬芳扑面而来,空余些许残红兀自翩零;抬眼,繁樱似锦间尽是些只有在雨中才得以平添的的几分温柔妩媚几分欲说还休。
钟逸伦许是看得有些入迷,又像是在思忖些什么,明眸睐目此时正蹙得紧。碎花飘落在此刻只能做了背景,倒是衬得少年眉目清秀几可入画。陈铭也不语,只是伸手折了枝开的最好的桃下来,用清浅却无法忽视的芳香扰身旁人心绪。钟逸伦有些生气,下一秒却被那突然伸到眼前的桃枝弄得摸不着头脑,正疑惑间抬头只见青年依旧是笑,只是这次要温柔克制许多,更多些捉摸不透的意味。
“先前许给Dylan的桃枝,我给你送来了。”不再是“先生”亦或“公子”,甚至连“钟逸伦”都不是,一句简简单单的“Dylan”只需脱口而出的瞬间就足以占据少年心尖上的柔软,唤醒一片绿色的潮湿阴冷。
钟逸伦先前并未告诉陈铭这个跟随他跨越重洋来到此地的名字,心中自是绷紧了一根弦。他尝试不动声色地试探那人,不料那人直截了当地拆穿了他的意图只说这是个秘密。好在是自幼素识表情管理,纵然心有不甘也不至于当人面前发作,只是站在绣湘相馆前冷眼看着青年右拐中山路的背影,耳后传来汽车刹车的声音。
“他的全部资料,越快越好。”接着钟逸伦坐进车中被司机带回金爵酒楼。
02.望闻忽梦初见人
三天后,钟逸伦的桌上多出了一份文件。
陈铭,27岁,出生于1911年4月7日,七年前因求学来到上海。目前是交大新闻传播研究生导师,家庭背景及亲属关系暂未查明。
寥寥数十字,却让钟逸伦反复翻看斟酌许久。白底黑字的打印文件,每一个字都清晰得仿佛板上钉钉般确切,连在一起却如同雾里看花怎么也拼凑不出那人本就模糊的生平。27岁的研究生导师却是罕见,可也不及与那人初遇时他的清冷他的调笑他的温柔,那个有血有肉有骨有魂的人怎么可能会是如此公式化的一生?他钟逸伦绝不相信。
即便如此,一些关键信息他还是注意到了的。比如“出生于1911年4月7日”——4月7日就在下个月;再比如“交大新闻传播研究生导师”——很巧,这是他目前就读的学校和专业,甚至他很有可能在入学前先认识了自己的直系导师。
而当后来钟逸伦亲眼看着自己心中所想一一变为事实,心中只得感慨命运竟也顽劣至此。
但总归是不讨厌的。少年这样想着,双眼再一次从讲台聚焦到那一人的身上。
陈铭上课时和那天决然不同,那件月牙白长袍被换成一身合适妥帖的黑色西装,还带上了一副方框眼镜。至于那个天蓝色领结则是一直被钟逸伦怀疑它的材质——毕竟他似乎看到了某一时刻领结反射讲台上的灯光。再一次站在他眼前的青年变得不再是水中月雾中花,而是逐渐变成一团依旧模糊缺稍稍清晰的光,那些略显生涩的专业术语经他之口传出仿佛总能变得让人接受。
钟逸伦看着那位口若悬河的导师,心中却忍不住想那个当初繁锦之下为他递上一支桃花的青年。他们一点都不一样,以至钟逸伦总是无法将这两个人联系起来;可他们又确确实实是一个人,所以钟逸伦又总是在潜意识里将他们联系起来。
此后整整一周他们都没有谈话,钟逸伦曾一度以为这一切只是自己的一个梦。但当他带着自己课业上的问题去找陈铭时,那人面上的表情似乎比更不惊讶,更没有回绝。他耐心地和他分析不同受众心理,有时候他们也会因为意见相左而争吵,至于那是休谟还是迈克尔则被两人默契的搁置一旁。钟逸伦享受这种感觉。
后来某一天陈铭邀请他去自己家做客,于是钟逸伦答应的相当干脆。两人最终约好在周日下午五点榭水巷碰面。
那天钟逸伦穿了一件浅棕色风衣,白色针织围巾几乎盖住半张脸。照理说四月的沪城应当转暖已有一段时日,但少年始终不大适应这里的气候,才导致了每每出门总会遭致高一些的回头率。到了地点才发现对方早早便候在那里,身边还带了个他不曾见过的男孩。那孩子约莫十四五岁的年纪,样貌生得周正却不像是中国人,那双蓝色眼睛仿佛看向谁都带着敌意——对待钟逸伦犹是如此,无故让他想起不曾见过的西伯利亚雪狼。
“抱歉,这孩子从小就这样。”陈铭赔笑,转头又斥了少年一句,“萨沙,快给人道歉!你再这样没大没小以后可别说认识我。”萨沙却不以为意,直到身旁长辈右手已经捏住他耳朵时才猛一挣脱,含混说了一句“对不起”就算完事。
陈铭见状还要教训他,无奈被萨沙成功逃脱。那孩子边跑还边做个鬼脸,眨眨眼功夫就拐出巷口不见踪影。钟逸伦正为见到这样一场闹剧而尴尬,本想着安慰安慰另一人没想到却被对方抢先,“抱歉啊让你看到这个样子。那是我…一个同乡的孩子,今天到我家让我教他长笛来了。”
“没事没事。”事已至此钟逸伦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两人就这么一同往陈铭家走去,一路沉默无言。
待到陈铭完成晚餐已是七点一刻,不得不承认青年的料理技术相当了得,尤其是那盘青花鱼瞬间就俘获了某位饱受黑暗料理之国摧残的人的胃。他们以茶代酒相谈甚欢,其中再发生几次无伤大雅的辩论,待到钟逸伦反应过来时时间已经悄然来到八点三刻。
“啊,已经这么晚了。那陈老师我就先告辞了。”少年起身,右手不自然地蹭蹭鼻子,再次开口时显得拘谨许多,“那个…我以后能常来吗?”
“当然可以,我随时欢迎。对了,需要我送你出去吗?”
“不,不用了。我想我应该还记得路。”
告别陈铭后钟逸伦独自走在榭水巷中,行出巷子便看见那辆停靠在路边的黑色轿车。他打开门坐上去,头也不会的对司机说:“送我回去。”
“可是老爷说让我送您去他那儿,您看要不先去一趟?”司机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笑话,他从入职那天起就知道Jaye家家主和未来继承人一直都不对付,现在问出这句话的自己恐怕未来几天都没有什么好日子过。
“无所谓,都可以。”只是今天的小少爷心情似乎相当不错,回句话后就没了下文,甚至连回话的语气都是平淡到让人感觉不出冰碴子。
得到肯定答复后司机虽然疑惑,但也不好多问什么,只是按下挂档,几阵马达声过后榭水巷只剩下风声萧索。
03.余音绕柱思佩之
初次拜访后两个月里,每个周末钟逸伦总要以各种理由“叨扰”陈老师。好巧不巧,十有八九总会撞上萨沙。小孩对他总是很冷淡,但慢慢几次下来也能够正常相处了。钟逸伦喜欢他吹笛的模样,少年冰蓝瞳眸中熠熠生出的光都是温暖;但他更喜欢萨沙坐在竹椅上满脸崇拜的和他描述陈铭抚笛时的模样。
果然还只是个小孩子吧。
“钟逸伦,我听陈老师说你会弹钢琴。”某日萨沙从从竹椅上一个鲤鱼打挺冲到他面前,那眼神让钟逸伦几乎怀疑自己刚刚是被询问有没有干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于是在他反应过来之前身体先脑袋一步点点头,接着就被人一把拉到一个小房间的琴凳上按着坐下。
“《渔舟唱晚》会吗,不会我这有谱可以给你。”萨沙问到,但钟逸伦依然是点点头。
他将手按在几个键上先试过音,没有走调和杂音,一看便知主人对这架白色三角钢琴爱护有加。又看了看旁边琴架上那株绿萝盆栽——那是一个多月前自己亲手挑了送给陈铭的,只因某次青年不经意提起自己最喜欢的植物便是绿萝——这种平而不贱,永远都充满朝气的尘世精灵,也是钟逸伦最钟爱的植物之一。
接着他开始了弹奏,指尖音符似泉似莲,跨越时空去叙一段千古柔情。琴声高潮忽有另一种声音加入,钟逸伦不回头看都知道是萨沙。笛声灵动而悠扬,带着几分少年人自来的俏皮气闯入其中,倒是和钢琴一唱一和争起主宾之位。
一曲终了他才想起来自己应当问问那孩子怎么偏偏如此有兴致来拉他合奏,回头才发现房前门口已经出现第三人的身影。
陈铭穿着和二月暮雨时分与他相遇的长袍,看着他。至于那其中的情思钟逸伦更是分辨不清,是震惊是愤怒是悲怆还是一掩多年早已如同潮水般澎湃的爱意。
他透过自己在看谁?钟逸伦不知道。他唯一清楚的便是自己原来从不曾知晓青年的过去和未来,甚至都不了解他的现在。
他觉得自己与对方之间的距离变成一条远而又远的银河,明明近在咫尺,却又始终无法跨越,只能任凭难以言明的酸涩痛楚流入四肢百骸。离开这里,这是钟逸伦此时心中唯一的想法。
恍惚间他听见自己说:“陈老师我今天就先告辞了。”然后匆匆离开这里,连再看一眼都没来得及。
钟逸伦走后,萨沙也许是知道自己闯祸随便扯个借口也就溜了。陈铭走到一个上锁的柜子前,开锁,然后小心翼翼地抱出那个古铜色长盒。盒子上落了层灰,许是很久没有人碰过了。他揭开盒盖,眼神凝重而虔诚一如耶路撒冷祷告的朝圣者一般。那是一只竹笛,想来是因为时间太久,笛子边角上的红漆已经脱落露出里面的棕褐色来,往下还能看见底端镌刻的“佩之”二字也是斑斑。青年双手扶笛送至唇下半寸,阖目吹响。
那是小巷许久不闻的《渔舟唱晚》之音。